楚清和语毕将灰土罐子高捧于顶,旋即叩首肃拜而下。她此言一出,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臣哗然间却不得不感慨这一幕何其相似,昔日登基大典之时,楚麟城亦是派人如此般携北燕豹王之首级奉于殿上。先兄长困于庙堂只见,但其妹亦巾帼不让须眉,看来玉京盛传流言说那楚氏嫡女是个不知事儿的纨绔简直是天大虚言,就看这麟懿郡主披甲纵马的英姿,便知镇国公府上堪称龙腾凤鸣。
萧锦棠闻讯,心头更是喜上加喜。方才宣政殿上楚麟城与穆钰争辩不休的原因便是穆钰抓住了楚凌云擅弃凉朔关的这个由头。如今镇朔军折了北燕的大皇子又夺回了凉朔关,过不抵功,穆钰便是舌灿莲花也再不得拿此事大做文章。便是他想于此事纠缠不放,楚麟城也能以镇朔军缩短防线为施诱敌深入之计给挡回去。
穆钰此时并不知萧锦棠心头在想些什么,他回首面色沉凝的看着那个装着耶律引岳人头的灰土罐子。他此时在意已不是能与楚麟城在这庙堂之上争个高低胜负,而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耶律引岳会死在镇朔军手里。
穆钰虽由齐王举荐而出仕从军,但二十年前,他亦只是个军功尚未高建的青年。那时他还只是齐王王卫下属的一名小士官,因种种原因被齐王举荐上报将之调去了觋山城当了一名裨将。他曾驻守北境四州近十五年,怎不知觋山防线之构造。凉朔关虽为大周西北门户,但只破凉朔关而贸然深入则无疑进了镇朔军的包围圈。
加之寰州城后多山地,北燕骑兵即便踏过北境平原也极难在山地作战。觋山山脉便是最好的天险之地,故而北燕要破东周防线,当先破东周边境四州入侵据拥部分觋山防线形成守势才可再行。东周北燕素来交战频繁,耶律引岳身为北燕皇子,怎会不知这点?
穆钰越想越觉着不对劲,而一旁肃容而立的兰卿睿见状亦知穆氏这次决计是伤不动楚氏根基,但若自己坐观不顾,那一直以来的朝堂平衡便会因楚氏恃功而破。不过楚氏屡建奇功,一时半会儿也打压不得。而穆氏野心甚大,不易控制。
兰卿睿思量急转之间,心知如今所谓联盟已不过表象,现在楚穆二氏势均力敌,而兰氏要想立于四大家族之首,必将做那影响天平的第三个砝码。而萧锦棠于看着三氏顾命之臣,心知制衡之势已初成,不过这还不够,他清楚的明白,如果想要坐稳天下之主的位子,必须自己亲手握住那无形的权柄,他必须建立起真正的帝党与兰穆二氏分庭抗礼。
无声之间,君臣之间各自思量已是暗流涌动。宣政殿内窃窃密谈渐止,众臣皆等着看皇帝太后要如何封赏楚氏,亦或者看那穆侯爷要如何应对楚家少帅的发难,可不曾想皇帝太后谁都还没开口,便见着礼部侍郎吕华元忽的出列肃容揖礼道: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麟懿郡主身份矜贵,一言一行皆代皇庭贵女所范。如今抛头露面于外且不顾礼法以女子之身直上朝堂,委实不守妇道。即便郡主为镇国公特使,但由此可见镇国公委实教女无方。臣恳请陛下惩戒郡主,罚令其闭门思过,否则郡主牝鸡司晨之举传言开来,委实伤我国体风化。”
“风化?吕爱卿可真是能说会道。”萧锦棠冷声戏谑,还未等穆太后出言便不着声色的将之祸水东引:“吕爱卿,孤还是罚你自行掌嘴二十罢。你说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登堂入朝,那你要将母后置于何地?还是说,吕爱卿是想影射母后身为女子为孤辅佐朝政是为牝鸡司晨不守妇道?”
萧锦棠话一出口,便见着吕华元惶然高呼着圣上太后饶命的话双膝一跪。众臣见状皆是窃窃而笑,楚清和亦不禁低头暗暗的抿了抿唇,她心知萧锦棠这是变着法的给自己解围出气。
而群臣笑看吕华元跪着讨饶亦是心下解气,谁人不知吕华元是个阿谀谄媚之人,他这明摆着想踩一脚楚氏让兰卿睿对自己另眼相待,却不想给自己惹了一身臊。现下只怕兰太师早已在心中暗骂其为蠢材。
兰卿睿倒是不甚在意这墙头草自导自演的谐剧。他在意的是龙椅之上的少年帝王,萧锦棠如今虽羽翼未丰但已不再藏锋,如此过早暴露之下,萧锦棠将意欲如何?如果他真的握上了权柄,那这朝局又将如何翻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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