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麟城抬眼看向兰卿睿,眸色凛然:“陛下心忧之下劳心伤神,臣认为此乃人之常情。且明毓长公主无故失踪,臣认为宫中不宁,是以随侍陛下身侧贴身护卫为上。”
兰卿睿斜睨楚麟城一眼,低低冷哼了一声:“好一个宫中不宁,宫内不宁,那禁军所属的侍卫兵士都是作甚的?公主失踪,归根结底还是禁军失责。楚统领,难道镇国公没教过你,事后马后炮在宫中是行不通的么?”
楚麟城闻言眉峰一皱,心知兰卿睿绝不会被定国大长公主旁侧敲击几下就如此罢手的。萧锦棠既给了楚清和帝令,那等同于在最不合时宜的时机向所有人宣告他选择了楚氏。兰卿睿绝不会让萧锦棠再有第二次机会发展羽翼。萧锦棠只需要乖乖的做好他的小皇帝就行,然后乖乖的听从兰卿睿的安排。至于他现在这个“羽翼”,兰卿睿定是会想方设法的将之除去。
见楚麟城没有作答,兰卿睿甩袖进殿。太清殿内堂皇如旧,烛火煌煌间携着清冷醒神的晨露香。他看向大殿中央,只见萧锦棠斜倚在殿中主位之上接受定国大长公主的见礼。他还是习惯性以手支颌眼眸低垂,如每日进书房听课一般神色倦倦,一副似神游天外的模样。此等做派,若放在往日,兰卿睿定是要上前好一顿说教。但此时兰卿睿却生不出半点说教之心,他发觉自己从来没了解过眼前的小皇帝或者说自己的学生。
或许是身居高位太久,自己识人辨色的本能已然迟钝。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把萧锦棠当做一个养在深宫中的皇子。不说深宫,便是他能从萧锦辉手中活下便是他的本事。这个少年究竟有怎样的内心,竟能隐忍至此。若不是明毓长公主失踪令之方寸大乱,可能他至今也认不清萧锦棠的真面目。兰卿睿无端的生出些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惊惧,在某一瞬间,他竟觉得那皇座之上坐的不是一个斜头耷脑的少年,而是一头暗中蛰伏的狼。太清殿是他的猎场,而自己就是那个被紧盯的猎物。
定国大长公主不着痕迹瞥了眼身后有些出神的兰卿睿,她无声的勾起唇角,径直坐在萧锦棠左侧副位上。穆太后见状,心下恼怒却碍于定国大长公主威仪不敢发作,只得坐在了左中座上。定国大长公主目不斜视,像是没看见穆太后不满的神色。只见她微微抬了抬手,福禄于宫中伺候多年,立刻会意道:“陛下赐诸位大臣茶、坐”
“谢陛下恩典”
谢恩揖礼后,太清殿内的侍从婢女即刻端上软凳香茶。但身为臣子,兰卿睿即便身为太师也只能坐在离萧锦棠五步开外的地方。萧锦棠端着茶盏嗅了嗅,神色隔着袅袅茶烟看不真切:“今日委实惊扰皇姑奶奶了。”
萧锦棠一面说着一面抿了口茶,心道这茶盏幸好是飞羽雪花盏,若是青瓷盖碗,杯盏碰撞间,一准会叫人发觉其实自己手都在抖。此前他一直觉着兰卿睿和穆钰是压在自己身上的两座大山,一左一右掣肘的自己动弹不得。可今日定国大长公主携遗诏而来,面上是不动兵戈平了这场闹剧,但细细一想,她是早知遗诏内容。从一开始她便知道龙图禁卫安插在宫中,而她却一直不闻不问
她每次出现都会给事情带来翻覆的转机,昔日灵帝驾崩她扶自己上位如此,今日龙图禁卫逼宫亦是如此。她表面淡出庙堂,可眼睛却无时无刻的注视着这太清殿。她像是一个绝世的棋手,从落子开始,她便算好了自己和对手的棋路,抬手进退有度之间便已定胜负。萧锦棠知晓,兰卿睿虽重权逐利,但眼光短浅,他想做的就是位极人臣显赫门楣罢了。但他却始终猜不出身侧气度高华的女人心头有何计划。萧锦棠不惧那个想处处掌控自己的兰太师,却由衷的敬畏自己身侧的定国大长公主。
“陛下何出此言?只是陛下,您身为一国之君,以后切莫任性和晃神了。”定国大长公主无声的笑了笑,萧锦棠闻言才惊觉自己竟出神了片刻,而最令人惊讶的是,即便片刻晃神亦被定国大长公主察觉。萧锦棠心下暗惊之余忙微微点了点头,像是一个犯了错被师长教导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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