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便故作不学无术,以求自保?”楚麟城心急之下一句话脱口而出,连敬语都忘了说。
萧锦棠亦不恼,似乎陛下二字无关紧要:“便如方才郡主所说,孤现下能倚靠谁?现下兰穆二家联合,穆家与齐王相勾结。定国大长公主一家向来不参与党争,现下看来,孤还能倚靠的便只有楚家。”
他说着抬眸看向楚麟城,眉峰凌厉如弧刃:“楚卿,你说是么?”
楚麟城的心底忽的突了两下,像是瞬间没了底儿似的。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在他的认知里,萧锦棠不过是个迫于形势登基的皇子罢了。初进宫时以为他是性子暴戾的昏君,后觉他不过是个有心无力的少年。但在这昏月浸润的太清殿里,面前的君王眼中似蕴着风刀霜剑,那戏兽场的对视又浮现在楚麟城眼前
楚麟城知道,他现在才算真正认识了萧锦棠。眼前的少年高傲且坚忍,像是茫茫原野上的独狼。楚麟城深深的看着萧锦棠,忽然发现他一直忘了件事儿。
当年萧锦辉戕害手足同胞,唯有萧锦棠因年幼而逃过一劫。但自己怎么忘了,一个能在深宫中长到十五岁的人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在萧锦辉手下学会生存?在朝臣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城府早比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们更深。
萧锦棠见楚麟城神色肃穆,不由得心想这镇国公的儿子是个实心眼。见楚麟城沉默不言,萧锦棠忽的一笑:“楚卿不必多虑,是非因果孤还是清楚的。如今兰穆二家结盟,沈王二家明哲保身不参与党争。孤能信的,只有楚氏。而你们,也只有选择孤。”
楚麟城闻言心中一动,他知道现在是萧锦棠欲与楚氏结盟。但楚氏自开国以来便是效忠帝王,萧锦棠此问不过是在探明自己的忠心罢了。不过他心底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不安,眼前的少年有着狼的眼神。楚麟城自负明解人心,可自己却怎么也读不懂萧锦棠的想法。
“陛下,您既为帝王,所求为何?”楚麟城沉吟半刻,终是开口问道。楚麟城知道自己若是答应了萧锦棠,那不光是他的一生,还有楚氏的荣耀都将跟萧锦棠绑在了一起,是再也逃不开庙堂束缚了。
自己愿镇守一方守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远离玉京就是不想参与这庙堂党争,但自己所学必报效于国。他愿为天下苍生而出仕,却不知萧锦棠作何所想?他是帝王,是天下万事万物万民之主,是视国为私予取予夺,还是愿守河山护佑苍生?
“麟城,难道你也认为孤不应为帝王?”萧锦棠忽的站起身,白色长衫笼在他身上更显他风姿如竹:“孤现下有何所求?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他说着顿了顿,语气揶揄又似嘲弄:“孤为帝王,性命却尽拿捏于臣下太后之手。若太后废帝你见过哪个废帝下场是好的?孤所求,不过是活着罢了。”
楚麟城忽的无话可说,是,他有鸿鹄之志,欲得明主而图。但眼下君臣颠倒权臣当道太后垂帘。与活命相比,一切理想都不过空谈。
楚麟城咬了咬牙,俯首肃拜:“臣愿为天下而出仕,但陛下亦知,良禽当择木而栖。”
“楚卿这话倒是有意思,不过这大周境内,哪儿还有木头让你栖宿呢?”萧锦棠蹲下身,眼眸微眯,眸光流转潋滟如风过春水般扫过楚氏兄妹。
楚麟城以额抵掌心,正欲开口却发现自己的手忽然被萧锦棠握住了:“起来说话罢。”
楚麟城还没应声儿萧锦棠便站了起来,他被猛力一拽,下意识的随着萧锦棠站了起来。他已是个青年了,自是比萧锦棠高上不少。俯视帝王乃是大不敬,他正欲躬身谢礼,却见少年帝王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一字一句神色沉肃:“是萧锦棠,是我想同楚麟城结盟,不是一个左右制肘的皇帝同他的臣子的结盟。”
“楚麟城,你可愿成为我的助力?”
少年眉宇飞扬凌厉,他紧抿着唇,挺直了脊梁看着面前的青年,眼里的不甘和渴求交织融汇,像是刀又像是怒吼的狮子。
“臣下与君,从无结盟,只有尽忠。”楚麟城深吸一口气,似同军中同兵士打闹一般揽过萧锦棠拥住了他。萧锦棠愣了愣,却感觉楚麟城拍了拍他的背:“但若说楚麟城和萧锦棠之间,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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