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福禄还低着头执意下拜,楚麟城也干脆跪下拖住福禄的臂膀,低声道:“为臣者进谏佐正君道乃是天职,麟城又何尝不明白当今圣上处境?”
“圣上登基不久,朝堂之上自是羽翼未丰,如今被权臣奸佞左右掣肘,自是不得不顾虑大局。想必福总管您亲自来监刑,也是圣上的意思罢。”
福禄叹了口气,心知楚麟城已然明白萧锦棠苦心。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缓缓起身,这次是他来代圣上下跪请罪,怎能让楚麟城也跪?
堂堂将军跪他这个大内总管,委实不成体统。
楚麟城不是不知趣的人,今日他虽受辱,比起脸上的巴掌,他更寒心的是圣上的为人。现今看来,这小皇帝倒还不算是不可救药,只是时局迫人,纵身为九五之尊也不得不屈从于臣下太后。
“今日北苑之事,麟城虽觉面上难堪,但若圣上有心匡正国祚,麟城定会鼎力相助,不负我楚氏忠义之名。”
福禄听得楚麟城如此说道,又见眼前青年目光灼灼,言辞恳切,便是寥寥数语也不由得让人心生出信任依赖之意。福禄想笑着掩饰眼底情绪,却终是没忍住心下一热连带着眼眶一红:“统领不计前嫌那是再好不过,陛下有陛下的无奈之处,他还那么也是个深宫可怜人罢了。”
楚麟城正欲出言安慰,却见眼前老人面色变幻既喜又似愁:“今日进宫之时,老奴信托之事,不曾想这么快便成了真。”
楚麟城想起,晨间楚清和进宫之时,福禄曾托言他们兄妹护着萧锦棠。这宫内狼环虎伺,便是皇帝也如履薄冰。他虽不满萧锦棠行事,但饶是他也无法在那种情境之下想出万全之策。
不知为何,楚麟城又想起了萧锦棠站在自己跟前的目光,那目光是那么冷厉决绝,像是眼底藏着冷凝千年的寒冰。可少年的眼底却还蕴着一把锋锐无匹的刀,以炙热铁水相护,像是在无声的问他,问他是否愿意守护着点眼底星火,直到星火燎原。
他有种隐隐的感觉,萧锦棠这个人本身就是一把出鞘则一往无前的名刃,或许这个国家已不能用寻常方式改变,而是需破而后立。
楚麟城被心底蓦地跳出的想法惊了半刻,他忙垂眸看向福禄,柔声劝慰道:“总管不必心忧,麟城定拼死护陛下周全。”
他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便是楚氏只剩最后一人,也定护陛下安危到最后一刻。”
青年的嗓音柔和沉稳,分明是劝慰的话语,却带着沉肃如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坚定。福禄哽咽两声,泪水倒是比言语先一步涌出。见楚麟城慌了手脚,福禄一面拭去面上泪水一面连声道:“少帅委实言重了,言重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亲自扶起地上的宫人太医:“这里的人也都是老奴一手培植起来的,都是忠于圣上的老人了,少帅大可放心。”
楚麟城闻言,想起这四人进来时都对自己行了礼,此时见四人跪地,忙对每人回礼,再将之扶起。
“麟城入宫之时,本以为宫中再无忠君之人,未曾想到,竟还有忠心赤胆之人!”楚麟城环视众人,忽的一笑。那一瞬他敛去了方才的沉肃,像是褪去了一层铁甲一般。见楚麟城唇角含笑时众人才恍然回悟,面前的人不仅是楚家军的少帅。他有着少年独有的飞扬神采,只不过平日里他背负的期冀太多,让人往往忘记他不过只是个初初弱冠的少年郎。
“诸君既同为帝党,还请打板子时别脱了某裤子,也请大人们下手轻些。”他笑着作势要往那刑桌上趴,他素日是不爱笑的。玉泉大长公主说他笑起来跟他父亲一样,唇角一翘就带着点痞气儿,跟那些风流公子们一样。再说军中爱笑之人镇不住军心,故而父子俩习惯了人前板着一张脸。
可楚清和却说,哥你千万别轻易对其他女孩笑,你笑起来时,就像是四月的风一般。
福禄连忙拦住了他,慌忙道:“统领这说的是哪里话?既都是忠君一派,如此坦诚相见,那又何谈板子一说?难不成陛下给了统领这么大的委屈受,陛下还会打您板子?”
楚麟城还未答话,便见那俩行刑官将门推开,不消片刻便搬进一抬担架置于楚麟城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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