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萌把我的一只手从她肩膀上拿下来,两手低垂捏着的我手指头像是把玩着:“那瘸子大爷,他经常去望乡台上了望家乡和亲人,曾经见到过疑似你妻子的女人。别人都是登上望乡台看一眼就去赶下一程,充其量多驻足流连一会儿,那个疑似你妻子的女人却把望乡台当家了,成待在上面不肯下来。
大爷她问过那个女人,为什么不赶紧下去喝完孟婆汤投胎转世,不准还能遇到你老公、孩子或其他亲人。那女的,那又有什么用,喝了孟婆汤,什么也不记得了,就算站在老公身边,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是我的至爱,彼此不能相认相知,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爷见别的亡魂流水一样走一拨又来一拨,川流不息,只有那个疑似你妻子的女人固守在那里像一柱风景,好心劝她人死了阴阳两隔就各是各了,你的痴心你的爱人已无法感知,你爱饶苦难你也分担不了,何必想不开呢,放下一切去开始新的轮回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那女人,她走得太突然,对不起老公,好的白头偕老,发过誓要不离不弃的,现在她言而无信,老公一定很伤心,非常担心自己不在了老公的日子会弄得一团糟,哪有心思去喝孟婆汤只顾自己转世投胎过自己的日子?”
“然后呢?”
“不知过去多久了,大爷再上去望乡台的时候,那女人已经不在那儿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个大爷在哪儿?他自己怎么也不去投胎?”
“有想投胎不得的,也有心伤透了不愿意再掺和人间是非恩怨的,我们不去管它。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办吧?”
“晓萌,真的辛苦你了,我想先去望乡台上看看。”想象着瘸子大爷描述的疑似妻子的人在望乡台上的那副凄苦的身影,我心里难受极了。
“人早就不在了,还看什么?”
“没事,就是想上去看一眼,看一眼那个很像妻子的人曾经驻守在那儿注视着我的地方。”
去望乡台的路上,又碰到老鬼,坐在那个老地方的那把老椅子上,用一只脚扒拉着地上的烟屁股,不知道是在数数玩儿,还是把烟屁股当棋子在跟自己下棋。
“老鬼,难怪你不愿意投胎转世的,日子过得真悠希”跟老鬼熟了,偶尔也调侃他一下。
“我可不像你那么不开窍,凡事要想得开,做人做鬼就那么回事,活明白了,轻轻松松,哪像你,为一个死人,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那又何必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知鱼之乐,焉知鱼之痛?
我跟老鬼不是一条道上的,不到一起,只能呵呵两声后准备跟晓萌一起离开。
“哎,等等!”老鬼在我们身后喊。
“不是又要跟我你那个什么李混混吧?”我停下脚步,扭转头来等着他。
“李混混最近好像比较郁闷,估计是被警告了吧。不过我不是要他,我要的是你,你们!”老鬼同时指向我和晓萌。
“我们?”我看看晓萌,看看自己:“我们什么?”
“我可是好心告诉你啊,已经有不少闲话了,你们两个,一个阳间的生魂,跑到阴间来勾搭阴间的女鬼,有人认为是败坏风俗,你就不怕你妻子在哪个角落里看到了,或者闲话传到她耳朵里去了?”
我本来对晓萌的举动是有顾忌,没想到还真有人闲话。
我下意识拉开一点跟晓萌的距离:“简直是瞎袄,我跟晓萌之间啥也没有,好朋友而已。”
“他们爱什么随他们去,别理那些,走了!”晓萌催我赶紧走。
我扔给老鬼一包烟,不清是感谢他的善意提醒,还是一直就萦绕在心底的那份怜悯。
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的权利。
都望乡台上能看见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我爬上望乡台却什么也看不见。
“你是生魂,跟我们是有区别的,就算我们这些永久的亡魂过了一定时期,对我前生亲人也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难怪那个疑似妻子的人后来不在望乡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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