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1)

明月端着白粥进到婆婆的卧室，粉色的墙面白纱笼罩的床，与之极不相称的是入鼻子的气味，尿屎的骚臭，褥疮的腐肉味道，一并散发的一股年老的衰老的气息。虽然屋里打开两扇向阳的窗户，阳光也从窗外洒进屋里，因为这间屋子是大女儿盼出嫁时住的房子，后来婆婆生病才住进这间采风最好的屋子。屋子里的摆设还是女儿在家时的样子，但是现在屋子里丝毫没有盼在家时的生气，满满的屋子里满是痛苦。

“哎呀，恁们救我，娘啊，俺疼，疼死俺了，哎呀，哎呀哎呀。”说不清婆婆是清醒还是昏睡这，嘴里是梦还是什么咒骂，声音时大时小，断断续续的呓语着。现在离婆婆瘫痪在床上已经四个多月了，一开始，婆婆周围围绕着她的子孙，那时刚刚瘫痪，身上尚没有褥疮，换洗的也勤没多少异味，那时婆婆意识还清醒，认得她的儿子，孙子开口就是“连军，回家，回家。”周围以为婆婆清醒认识人了是好事，也都都说“对啊，老姊妹回到家了，咱现在回到家了。”婆婆几天重复说那句话，“回家，回家，回家。”明月一开始以为丈夫高阳不知道婆婆的真正意思，晚上睡觉的时候对高阳说“我之前听人说人一老最怕死在外边，还不不认路走不回去老家，我这几天听咱娘的意思是想回老家了。”“我怎么不知道她想的，现在她回去谁照顾她，家里的老房子多少年不住了，咱娘这个情况也不是说一回家就去了，还是在咱身边比其他地方都好。”现在婆婆嘴里只剩下痛了。

“娘咋了，又痛了，不要紧咱先吃点粥，一会吃了药就好，就不疼了，来喝粥。”明月看着婆婆日渐消瘦病黄的脸，慢慢扶起婆婆，用个大枕头倚在婆婆的背后。就这几个极缓慢的动作，依然疼的婆婆吱呀怪叫，疼痛不已。婆婆身量向来就比明月大，现在全然使不上一丝一毫的力气，还不能生拉硬拽，扶起婆婆，明月已然满头大汗。而最困难不是如此，哄她吃饭简直比登天还难，吃一口粥吐三次，吐得被子衣服，床单到处都是，“娘你就好好的吃饭吧，别乱吐了，身上疼一会给你抹上药膏就不痛了。”老人老了受了罪，心智都变回孩子，让人好好劝着才行，然而又太疼，看见别人好好站在面前自己在受罪，心里又不免难受，于是就各种不配合，各种捣乱。

比如你不换尿布，不拉不尿，你一换尿布就这又尿又拉，折腾人。当然了折腾的都是明月，人家看见孙子和儿子喂饭听话从不折腾，在白天拉尿，丈夫从来没遇见婆婆换尿布的时候。

一开始明月对婆婆远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对婆婆大喊大叫，喊着喊着自己就哭了，婆婆看见自己哭了，自己也哭，哭的别明月还伤心，呜哩哇啦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哭完之后婆婆老实两天，两天之后又重新折腾明月。慢慢明月也不生气了，就这一个老人了，以后想照顾都找不到人了。

给婆婆喂完饭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又花了一个小时给婆婆换床单，换尿布，涂药膏。把脏的被罩床单扔到洗衣机里。回头看，餐桌丈夫早就走了，桌子上剩着一桌残羹剩饭，明月手也没洗在自己身上宽大的衣服上胡乱抹了两把。喝了儿子剩的粥，吃了鸡蛋。

生活对于明月来说就像是连轴转的陀螺，累，怎么不累，照顾婆婆，打扫卫生，清洗一天来家里人换下的衣服，家里人的一日三餐，还要应付老家来的亲戚，来看望生病在床的婆婆，之前也没见老家那么多亲戚，也得好好应付。虽然她很忙，但是她很开心，开心这个家庭因为自己的操劳，所以的事物有条不紊，开心自己有完美的家庭，优秀的儿子，虽然时常要担心远嫁的女儿，但依旧沉浸在她的日常忙碌之中。

把洗衣机洗好的床罩一应物品拿到阳台上一件一件晾好，抬头看见明亮的阳光照在自己的面前，感叹道“要是今天是周日就好了，那么好的太阳，儿子在家的话也可以把婆婆放到轮椅上晒晒太阳，自己也可以给小风包他最爱吃的大葱肉的水饺。”明月对着暖呼呼的阳光自言自语，然而这种闲适的发呆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虽然已经中午，但明月还是不得不去市场采购。因为，今天早上的土豆鸡蛋，是冰箱最后的一点存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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