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漱是被一桶水泼醒的。
脸上冰凉的触感使她的神志逐渐清醒,身上的酸痛逐渐苏醒了感官,一边的脸颊高高得肿起,眼角被击打形成的淤青传来的酸痛感也使视野变得模糊一片。
夏漱艰难地掀起眼皮,张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周围的景象。
自己像是被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周围是废弃的物料和年久失修的破旧机器。
太熟悉了,这个地方。
在那之后的许多年,午夜的梦魇里,她被迫回到这里,一遍遍地回想着那个夜晚,亲眼看着方弥被那群男人拖进黑暗深处,惨叫声不绝于耳,空气里浸满血腥的气息,叶林初在自己眼前被两个疯狂的男人狠狠地揍着,遍体鳞伤。微弱的光线中,他睁着眼睛凝望着她,眼神中是满满的绝望和凄凉。
“醒了?想起这是哪了没?”一个秃了顶的男人抽着烟开口问道,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灭。他的手中提着一个空了的水桶,桶底还在往下滴着残留在桶壁外的水。
借着月光,夏漱看清了他的相貌,根据声音判断出这是刚刚束缚住她的那三个男人中的其中一个。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已经被麻绳捆在了一根两人宽的水泥柱上,动弹不得,另外两个人不知所踪。
“你们还想要干什么?”夏漱心里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方姐让我转告你,说是有些事不是你想放下就真的能放下的。”他吸了最后一口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白色的烟雾喷洒在空气中,凝成一个个烟圈然后渐渐消弭,“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话是这么说的吧。”将烟头随手丢弃在地上,并用脚慢慢地碾灭了烟头的火星,伴随着他那阴森的语气,让夏漱早已疲惫不堪的心又掀起了一丝恐惧。
身上的衣服虽然已血迹斑斑,还扯破了几处,但好在手机似乎还没被拿走,夏漱全身的希望就寄托在了那通电话上。
“她想让我记住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忘过。”夏漱一开口,心口便无比苦涩,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执念或许比方弥还要深,“我想和她通话。”
秃头挑了挑眉,似乎很惊奇她竟然可以这么平静。转身掏出手机,和另一边的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又原地等了一会,转过身将手机递给夏漱。
“方弥?”
“……是我。”
方弥清冷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夏漱突然感到后悔,就算打了这个电话又有什么用呢?向她求绕?哭着向她忏悔?还是恶狠狠地威胁她放了自己?好像都没什么意义。她知道方弥要的只是一个仇恨的发泄口。
“那件事,我很抱歉,但就算重来一遍,我也还是无能为力,这件事的因果你得拎得清,盲目地想找个人转移仇恨,只会让你越陷越深。”夏漱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一丝感情,却连自己都没发现她所说的每个字,末音都带着微微的颤动。
“你说得轻巧!他妈的被强的又不是你!”方弥绷不住自己喷薄而出的怒意,歇斯底里地冲着电话那头的夏漱嘶吼,“那个孩子,那时候已经有拇指大小了!我每天,每天夜里,总是能听见他的声音,他在哭啊!他质问我为什么不保护好他啊!”方弥临近崩溃,吼出的每个字都用尽全身的力气,泪水也早已打湿了她的脸。
夏漱听着电话那头方弥渐渐弱下去的声音,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一言不发,心却像被人揪着一样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你不说出来?明明和他交往的人是你,为什么你永远都这么懦弱?”方弥最后的力气也被抽干了,瘫坐在床边,手中酒杯里的红酒洒了一地,雪白的针织地毯上仿佛盛开着一朵怒放的罂粟。方弥呢喃着,像是在控诉夏漱,又像是自言自语。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夏漱双目无神,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明知只是徒劳,既不能说服方弥,也无法慰问自己。
方弥站起身,整了整身上酒红色的睡袍,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拿着已经空了的高脚杯来到落地窗边的桌子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猩红的液体在杯里晃动,方弥凑上去闻了闻,一股香醇的味道弥漫在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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