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田义,提督东厂孙暹,秉笔太监陈矩三人都不能亲至,但都派亲信送来了重礼。
其中礼最重的要数,海商梅家更是从苏州搞来了一唱昆曲班子送给了林延潮。要知道这时昆曲才在苏松一代兴起,如申时行,王锡爵两位致仕宰相府上才各养了一个家班,而梅家他们竟给林延潮凑了第三个,且提前到宰相任上就享受到了。
现在相府的东西二园里有两个戏班子唱戏,一个梅家送来唱昆曲的,一个则是曹家班。
所谓曹家班就是林延潮门生曹学佺所创,与昆曲不同唱得乃是闽腔。
林延潮成为大明开国两百年来,闽人自林文,杨荣入阁后第三人,而且为当今首臣。闽地出身的官员不再视为从穷乡僻壤出来的,被冠如福建子之类的称呼。
视同下里巴人的闽语闽腔也逐渐登上了大雅之堂,甚至在京官员间时兴说起闽语。
曹学佺办了这个儒林班,今日来相府登场,如林材,叶向高四周都围了一圈的官员。
相府里时而锣鼓喧天,远闻巷外,时尔箫管悠扬,笙笛并发,热闹非常,更显得今日之林延潮权势赫赫,无人可及。
外边热闹非常,而相府客房却是十分安静。
仆役家丁们守着内外入口,除了奉茶的丫鬟,无人敢在此随便走动。
客房里,林延潮正与英国公张维贤,定国公徐文璧,成国公朱鼎臣,以及武功伯李高,左都督郑国泰说话。
林延潮坐在首座上看向几人,笑了笑道:“近来有些不明就里的官员,主张遏抑兼并,清庄田整治民间,此实为可笑。岂不闻利不百不兴,弊不百不除之理。”
张维贤等人都是附和地笑道:“此真阅历之语。”
“遏兼并,清庄田,再清丈,说白了劫富济贫,难道真的劫了富就能济了贫?那些言官不清楚,诸位都是国家柱石,乃朝廷的根本,根基不稳,朝廷是要动摇的。”
“诸位放心,同朝为官,一团和气才是上策,只要本辅在位,绝不会再有此事。”
说到这里,定国公,英国公都是露出笑意,武功伯李高,左都督郑国泰心底也是暗喜,很难想象这样识时务的话是从当年将潞王,周王,武清侯弄得狼狈不堪的林延潮口中道出。
张维贤都是道:“有次辅主持国事,满朝上下都倚如泰山,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
林延潮微微笑道:“是那些小臣们不识大体,国公不与他们一般见识才是。”
当下大家言谈甚欢地散去。
林延潮走到窗外负手远眺,但见一轮满月正挂在天边,此刻月华如昼,天上无一片云彩,更衬得圆月当空独一无二。
林延潮想到藤原道长一首诗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
林延潮这才坐下,陈济川来至林延潮耳边道了几句。
“想必不是无名之辈,”林延潮微微冷笑,“何人写得?”
“回禀相爷,此人已是承认,正是去年新进士钱谦益。”
林延潮记得此人,万历二十九年会试主考官是沈鲤,副主考是孙承宗,钱谦益的卷子本是不取,却为沈鲤慧眼所识,力排众议取中。故而钱谦益比另一个时空提早了九年题名金榜,风光无量。
此刻钱谦益,但见对方见林延潮后却揖而拜,昂然而立,相貌堂堂,可以称得上是气宇轩昂。
林延潮问道:“你是钱谦益?”
“回禀次辅,下官正是礼部主事钱谦益。”
林延潮抚须微微笑道:“汝少年高第,名冠于江南,本辅也曾读过你的诗和文章,在当今读书人中属翘楚了。你是常熟人吧,恰巧本辅也会吴语。”
面对林延潮的态度,钱谦益有些吃惊,旋又恢复读书人的那种傲气不屈的气度。
林延潮道:“你本部司官,堂官,甚至你的师长都与本辅相熟,那么这权相的贺联不是别人授意?”
钱谦益有等半天终于问到点子上的心情:“确实无人授意,是下官一人主张!次辅之器小多忌,下官早已知之,今日无论是罢官贬斥,革职为民,下官都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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