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 (2-1)

隔壁就是大院子，原是地主老财的房子，解放后好几家穷人分得，各占一间。本就是张家长李家短的鸡毛蒜皮小事满天飞，这会儿听到院外李家的草房子有人开始骂架，再一听上午下地干活的人一说都捧着饭碗看热闹来了。黄三婆的战斗力那真是强悍，本就是个无理搅三分的辣子货，这会儿觉着自己站在众多群众的角度，那更是卖力的很。你说这黄三婆为啥第一个跳出来，那是有缘由的。本来黄三婆是隔壁黄老太娘家的隔房侄女，想着亲上加亲娶回来的，结婚三年也没个儿女。好在是婆婆是自家长辈带着血缘，自己干活那也是个能手，算顶个的力工，一年下来，一家能挣得不少。小叔子小姑子都是成人，没个拖后脚的，不说多富裕，起码是不愁吃喝的。这没成想，隔壁李家结婚后一个接一个的生，缺吃少穿的，还都给站住脚了。你说是不是膈应到心口去了，平时看着就一边眼热一边鄙视了，这会儿可不得给闹翻天了才好。

“你说说你俩，一个爷们干活还不如一个娘们，你们要是个好的，咋年年欠账？你当集体是你家，凭啥啊？你是个啥人物，吃饱了连揣带拿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大人不出门干活，拿娃娃来糊弄人。”黄三婆那嘴，跟机关枪似得，唾沫星子突突一大片。看热闹的人多的不说人山人海，那附近的也都是来了的，却也没见一个出来劝架的。虽说没有跟着骂，那心里也是嘀嘀咕咕算盘子拨的哗啦啦。有人跑腿去了队长家，队长飞叉叉的跑了来，插着腰，气都没喘匀呢，就挨了一顿说。“我说你这队长当的，对的起群众的信任么，对的起党么？你对得起***？拿着集体的好去挣你个人的脸面，你还想不想干了？”黄三婆一看队长来了，立马拔高了声音。队长指着黄三婆，把气给匀了之后，发话了：“黄三婆，我跟你说，我是组织选的，你要是有意见，你去跟大队长说去，我自认没干损坏集体利益的事儿。这李家的确实孩子多劳力差，欠债那是大家都知道的，别的不说，这是家老实人。”队长顿了顿又说道：“我昨天是提醒李老大，他家欠的太多，得补不少钱，本意是让他两口子后面努力挣工分；哪里知道这个实心的就把娃娃给带上山了，再说人家娃娃上山也没偷懒，努力干活，虽说干的少，但是利索，不孬。”

李潇涵躲在竹片门后面，又气又急的羞于见人，等听到村长这番话，眼泪哗的就滚下来了。李大爷和张氏两口子真是锯嘴的葫芦，一句话也没敢吭声，连剩下的稀汤都留在碗里，没继续喝。李建国攥着拳头，捏的青筋暴起，却也是人小没敢说一句，只是默默的看着黄三婆那嘴一张一翕，心理发着恨。四妹拉着李潇涵的衣角，嘴巴扁扁的，哇的一声就给哭了。也是，这小小的娃，平常村里三姑六婆吵闹的都躲远不敢看热闹，这闹到自家的场面可不得吓坏了。“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不要工分就不要，别说那不好听得，几公分也不是你黄三婆说了算，大不了，我姐不上山了。”李家老三李爱国从厨房拿着烧火棍子跑了出来；这李老三不出来还好，他这一出来，那黄三婆更是咋呼的不得了。“哎哟喂，大家都看看啊，这一家子欠着集体的债，不念好就算了，我就时候她不该占集体便宜，不记好还要打人咯。不得了了，这以后是个混子啊！”

这话说的可是捅在李家两口子的心口上了，这农村人，家境贫困就算了，一定不能坏孩子名声，更何况还是个儿子。那可是能影响到一家子的名声的，以后嫁娶都要被人说嘴。更何况这老大都12了，眼看说亲也没几年了，哪能让人记这说呀！李大爷把碗筷放好，出了门槛，往队长那边一站，红着眼睛，跟队长说：“队长，我家二妹今天上午的工分不要了，不到 15岁我也不让去队里挣工分，别为难了你，我穷就穷吧，这老天爷总不能让我穷一辈子吧！”这瘦弱的农家汉子，眼睛都是红的，鼻音也带出来了，却还强忍着；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兄弟爹妈也没人给帮句话，也只能咬牙把这工分给拒了。连个帮腔的人都没有，一群好事的人都看着热闹，队长皱眉良久说：“不给工分也不行，毕竟上山干活了，给1分吧，只是以后村里的孩子都不能开这个例；没满15，不能上山挣工分，只能捡狗屎、割草称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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