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出现的极其突兀,就好像一个密闭空间里,突然有人打了个喷嚏,或放了个响屁,甚至可以说让人的耳朵十分尴尬。
这就是在场众人的感觉,内心有一种淡淡的、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这声音并没有随之消失。
最初的时候细小轻微,就好像是老鼠在夜里磨牙,婴儿在母亲怀里喝奶,跳蚤在静水之上跳动。
接着逐渐变大,一会儿像两个制作粗糙的齿轮不断磨合,一会儿像无声泉眼细流涓涓,一会儿又像是大夏天马路旁的虫鸟鸣叫。
紧接着,声音再度一变,变得更加高亢洪亮,开始还像是婴儿大声啼哭,忽然变成草原之上万马奔腾,再后来就如同百川灌河,惊涛拍岸。直到震耳欲聋,魔音滚滚。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些声音,却辨别不了声音的源头,不知道从何处而来。只是感到听觉被这声音蛊惑,听起来烦闷不已。
“快快让我走吧!否则你儿子死定了。别想动手,除非你想试试,是你宗师的腿快,还是我的手快。”
李轩心里一阵烦躁,他的右手逐渐用力,已经在江心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紫痕。
兰芸儿顿时大惊:“慢,慢,有话好说。让你走,孩子留下。”
她话还没有说完。一瞬间消失的声音再次响起。
刚刚的巨响声过后,这声音竟然像过山车一样,从高处滑了下来,变得轻柔舒缓,如履平地,逐渐玉振霖铃,听起来悦耳至极,熟悉音律的人立刻从中听出宫、商、角、徵、羽五音之声。
这五音似乎逐渐谱成一首乐曲,曼妙而悠扬。
五音之声由小变大,如吹玉笛,弹箜篌,抽琵琶。伴随着偶尔发出的鼓声、打板声,成了一种简单的交响乐。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乐声吸引,觉得心情舒畅祥和,置身在一片云上。
本来今天就是临风城中的庆典,难道吸引了什么左近城里出名的音乐家?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好一曲《深夜竹林行军曲》。初听这首曲子之时,我大概才十七八岁,就像是余仙现在这么大。
当时啊,我刚刚离家从军。还记得当年翠香院的第一红牌柳翠姑,正是弹着此曲为我践行,琴声送了我十里路,我也难受了十里路。那一夜正好天空无光,下着小雨,我心里难过,只想着路再长些,走得慢些,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让人好生惆怅。”
江天行负手而立,果然满脸追忆缅怀的神色。
所有人都惊呆了,惊讶的不是这位刚刚大展神威的武道宗师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们惊讶的是,这么一个老粗胚竟然能分辨出音乐名,还这么多愁善感。这就让人目瞪口呆,觉得没有道理。
正当所有人被这古怪的情形搞得不上不下、面面相觑的时候,一道级细却又极锐利的气劲如同神射手的飞箭,流星赶月却又无声无息地砸在了李轩的手腕上。
李轩正在愣神,片刻后,手腕被气劲振到,五指松开,江心竹脱手。
一瞬间,形势逆转,根本不用别人说什么,江心竹本就机灵无比,迅速向家人跑去,李轩回过神来想要追赶,已经来不及了。江心竹已被时刻准备出手的兰芸儿抢到怀里。
李轩知道大势去了,名刀明枪的干,在场至少有一半的人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倒也干脆,留下一句“域主会为我报仇的”,立刻吞毒而死,毒药是早在嘴里藏好的。
江心竹被他母亲抱在怀里,好生安抚。
江天行来到殿中,竟然一句话不说,先朝陈余仙施了一礼:“刚刚真的多谢余仙侄儿了。”
说着,他咧嘴一笑,再次恢复了面目憨憨邻家大叔的模样:“不过我还真被你小子骗了,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入骨上品的修为,主修的还是十分罕见的音武一脉。称得上很有武学天赋!文武双全!老陈,你生的好儿子啊。”
他转身向陈自远祝贺。
其实最初见面,他如果探查,是可以看出陈余仙的老底的,但是毕竟是故人之子,听说一直是模印学院的高材生,所以就没有花费这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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