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开水与一百4 (2-1)

如果去假设一个和这位老太太有着相反品性的人，那会是一个什么形象？于是，在我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一个男人的模样，只见这男人裸露着肥壮的两只胳膊。这俩胳膊就像一只被拔掉毛后而准备拿来炖汤的鸡，光滑干净而露出的一双肥翅一样。他举止粗鲁，对下属颐指气使。这时，他张开嘴，带着一幅恨得牙痒痒的神态对人训斥，从他呲牙咧嘴的黑色的缝隙间推断，就知道他掉了不少牙齿——他似乎凡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就愤懑，不停甩脸色，使唤人干活。当他心里正在埋怨下属太笨的时候，马上就迎来了令他开心的事。此刻在他周围有人将他唤做龙哥，有人则叫他龙总。他听到这些称谓，便有一种高高在上，并且自以为傲的感受。他十分高兴，手脚一抖，点了一根烟。他垂下头点烟时，才发现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金项链，大半藏在衣领里，于是，他立马将这沉重的金项链拈出来，放在胸口外展露。

把这位老太太和粗俗的男人相提并论，是什么用意？比较点却又在哪里？正如我跟她聊天时，我们都不曾过多地去纵深挖掘一个问题——那不是非要去了解得清清楚楚不可吗！可我们反而只是在泛泛而谈，如此点到即止。我想之所以有所不为，是作为交流双方的主导者之一的自己也刻意为之。不仅是我并不想把聊天过程弄得过于郑重其事，而且，只有在彼此放松的情况之下，才能在某个不刻意流露真情的瞬间里捕获真知——这好像欲情故纵之术，但都是交心地畅谈，所以绝非用心术。更为关键的是，我想腾点空间出来，留份念想——若世间走一遭，觉得什么都玩了个便，什么也都体验到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况且，这一口锅里的味道一来就重麻味、重辣味——一次就把味道给足，恐怕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发麻发僵了舌头，甚至辣出眼泪。也正如过于浓烈的视觉体验，是最容易遭惹上审美疲劳的。这大麻大辣的味道吃久了，就会让味觉麻痹，吃淡的也就跟着没味道了。所以，留点念想也就会像水墨画里的留白，腾出空间来供你想象。

我和这位老太太之间也守候着一份默契，我们从来不拿对方的隐私问题去找话题或乐子。或许，她压根不喜欢讲套话和陈腔滥调，让我觉得她思想不庸俗，应该是更看中人的内在涵养。

我无法盖棺定论这位老太太与和那男人相比之下孰好孰坏？这得去看他们是否得到了自我满足。但我能确定的是，钱只会让人心变得更浮躁。而可以在知识的海洋里自由游弋，并且能有气质，也有日趋臻美而严格自我要求之心，以及能具有高尚的品德——这在当下社会最稀有的宝物等等，才是这世界上最为弥足珍贵的事物——知识能让人甄别见闻，气质能让人锁住年华，品德又成了人们理解并认可你的最好方式——因为只有这些才能给予人无尽的想象、任思绪不可阻挡的飞翔——因此而翱翔天空：天空带领着我们去探索一个个未知的星球，给新发现的星球安上自己的名字；天空安宁时，百鸟成群；天空大雨倾盆时，在洼地有绿芽破壳而出——这还真是一场撼人心魄的自然演绎，只有自然才能让人习以为常，也正是因为这一份习以为常才能让人宁静，而唯有宁静方能致远。

说她有精神洁癖，不正是为了守候她自己心中那片宁静祥和的“家园”！而她明眸善睐的神态颇为遗世独立，不正是从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气！

据我观察，她很少低头走路，也不会像我走在路上老是像欠了谁的总瞧着地面。而她却总端正头颅直往前走，这又可以和她不能输给谁的气质对得上号。

在人的视线中，人的影子与光的中间正好就是直视的方向，为人中规中矩的再怎么也不会低着头走路，或如同放浪形骸的李白所写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那种带着仰视的目光，手脚又一摇一摆走路——好不威风凛凛。都说做事之前，要先学做人，虽然不一定样样拿捏分寸都能得当，但也总得多学些规矩，别让自己成为一个别人眼中冒失的人。我便反思自己不该低头走路，我竟然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也多亏这位老太太给我了启发。一股念头沉浸了下去，便开始触底反弹，耳边仿佛听到“我又不矮人一等”的话——这种顾影自怜的人还真是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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