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生活在镇边上的村落里,对小镇的印象,模糊着,清晰着。没有在小镇生活,没有在小镇恋爱成家,而小镇依然是生活里最重要的一个部分,是一种牵扯不断,理不清的,看不见的连接,暗暗的默默的拉扯着。
不能删除,十分紧密。
不能缺席,衣食住行。
父辈一生都很难离开小镇,父辈一生都依赖这小镇。
年轻一代,出去闯荡江湖,流浪他乡,精神上永远是异乡人,即便这样,谁也不愿意回来,攒不下钱,找不到存在感,继续漂泊,继续流浪,心酸能与几人述说?
漂泊的累,生活的负重,像密不透风的墙,捆绑着人,束缚着人。
在大部分眼里,回来意味着妥协,意味着放弃,意味着葬送青春。
而家呢,远方的家,真正的家乡,在风里飘摇,小青瓦一片一片掉,墙面一片一片脱落,梁歪了,椽子发霉长着蘑菇。
大家都忘了那时那日上梁的快乐,欢乐只停留着那刻。
上梁是余晖能记起来的快乐,来得最为切实的所有人同乐的庆祝仪式。
那时上梁都在下半年,寒冬腊月。人们挣了一年的钱,临近过年,休整的时间,正好修房屋。像极了古时,延续农耕文化传统,冬日便是休憩。小时候想不明白,为何总是在冬天上梁,这一刻,余晖总算懂了。
上梁有如人之加冠。上梁典礼中藉著梁的作用,来连接庙宇建构本身、天地、神灵与宗教人之间的关系,是上古风俗文化的遗存。
时间在半夜,亦或还是凌晨,那时太小,余晖记不太清楚。每次都在睡梦中被叫醒,又冷又饿,却是无比快乐的。
在一系列的仪式后,迎来大人小孩最喜欢的环节,抛梁,上梁仪式最热闹的程序是“抛梁”。匠人便将糖果、花生、馒头、铜钱、“金元宝”等从梁上抛向四周,让前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幼争抢,人越多东家越高兴,此举称为“抛梁”,意为“财源滚滚来”。在“抛梁”时,匠人还要说吉利话,他们常说:“抛梁抛到东,东方日出满堂红;抛梁抛到西,麒麟送子挂双喜;抛梁抛到南,子孙代代做状元;抛梁抛到北,囤囤白米年年满”。屋内还没打地皮,因为下半年雨水也多,新挖的地基的土没收拾,一地泥泞。一点都不影响,大人小孩在上面跳跳闹闹,快乐无比。朴质的快乐,千金不换。
着色的分分钱,花生,抢满一兜,手指脸颊有时也被染得红红的,喜气极了,小孩子的脸像年画上的胖娃娃。
余晖有个小陶罐子,里面攒满这些硬币,红红的,比这些年的储钱罐来得更有意义。冷飕飕的的夜里,最温暖的活动,一个冬天有一次,也不错。物资不丰富的年代,一户人能修新房,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贫寒年代的快乐,往往最实在。
看着那些渐渐锈掉烂掉的梁,曾承载多少人的快乐,寄托多少主人的美好愿望,就这样在时间里,被剥落一地。拾不起来的是满怀的感伤和不舍。
猫猫儿的故事还没讲完,天已经黑了。
这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这样,意犹未尽才是常态。
情爱里,对的那个人也是故乡吧。
记得韩剧《49日》。
木质的小屋,屋后种满樱花,屋前的篱笆上,插满粉色玫瑰。樱花飘飞,二月的柳絮也飞。是伊秀为伊景描绘的二月爱情的具体样子,实在存在。
如今的伊景却是独自,活着。甚至连活着都不算,在一个便利店上班,每餐以泡面果腹,晚上上班,下班没日没夜的睡。头发几月不洗,衣服许久不换。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的低落与不振,才会此般厌世与折磨自己?不是因为伊秀的离开,是因为感觉自己不再被需要,自己被伊秀抛弃。
回忆是带层打包的,不去触碰,会在岁月里越裹越厚,渐渐连自己也被欺骗了,以为那些根本没有存在过,其实试着沿着一些脉络去探寻,它们全在,那么真真切切的在。拨开一层,感觉就更强烈。可是,哪种方式不是扯着皮连着肉的,如何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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