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走后,李广元拉了厚实的灯火管制窗帘,把窗子遮好,然后打开台灯。当他在暖炉旁俯身时才发现劈柴摆放得正是他所喜欢的那样:整整齐齐地摆成水井的形状,引火的桦树皮也放在一个浅蓝色的粗糙盘子里。
“我并没有跟她讲过这些呀。或许嗯,是说过。是顺便提过,这姑娘很有记性”。他一边点燃桦树皮,一边这样思索着“我们这些人在考虑青年人的时候总像一些老教师那样,旁观者大概会觉得这是很可笑的。不过我习惯把自己看做一个老人了,已经四十五岁了”
李广元等暖炉里的火烧旺后,走到收音机旁,把它打开。他听到电台正在播送古老的抒情歌曲。
李广元想起来有一天丁末村对他的参谋人员说“收听敌台这当然是不爱国的行为,但是有时我却很想听一听那些人他们都胡说些什么”从顶哦村的仆人以及司机那里也得到过一些他偷听敌台的情报。
如果“76号第二号人物”是这样来想方设法证明他是无辜的,这说明他是个胆小鬼,说明他对明天毫无信心。相反,李广元却认为他无需隐瞒收听敌台的事。只要对敌台的广播评论评论,再粗鲁地嘲讽一番,就一定可以打消李事群的怀疑,因为他这个人在思维方面并没有什么独特的新花样。
一段轻柔的钢琴演奏结束了抒情歌曲。遥远的边区电台的播音员(听声音是个东北人)开始播送每星期五和星期六收听广播的频率。李广元把数字记录了下来:这是发给他的情报。
这份情报他已经等了六天。抄写时他把数字排成整整齐齐的一行,数字很多,大概是播音员怕他来不及抄写,所以又把数字重读了一遍。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响起了美妙的抒情歌曲的乐声。
李广元从书柜里取出一卷水浒传,把数字解译成单词,又把这些词与藏在这本古典名著中间的密码核对了一下。
“他们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他想“把我看成了天才或是无所不能的人?这简直不可思议”
李广元这样想,是有根据的,因为通过边区电台给他下达了如下的任务:
“根据我们的情报,在海出现了一些保安处和情报处的高级军官,他们正在寻找驻外国的间谍机关的联系。其中保安处的人曾企图在”灯塔“手下的人取得联系。您务必查清这些活动在下述情况中属何种:
1)虚伪的报道以掩人耳目;
2)保安处某些高级军官个人的倡议;
3)执行中央的任务。
如果保安处和情报处的这些人员是执行海的任务,则务必查清,是什么人交给他们这项任务。具体讲:南京最高层领导人中谁在设法与他们接触。”
远处响起了空袭警报器的长鸣声,高射炮立刻也吼叫起来。
发电站掐断了电路,李广元只好一直坐在暖炉旁,两眼盯着黑红色炭火块浮动着的蓝火苗。
“要是现在把抽烟孔盖,”李广元懒洋洋地想道,“过三小时我就会死去,也可以说是与世长辞了。
以前在老家有一次我和祖母就险些被煤气熏死,就是因为我们过早地封了炉灶,当时灶里的劈柴也象之样还没烧尽,也冒着这样的蓝火苗。使我们中毒的那种气体是无色无嗅的,我认为…”
等到炭块完全变成黑色,婉蜒浮动的火焰也已经消失之后,李广元才关了抽烟孔,点燃了一支插在酒瓶口里的大蜡烛。没想到蜡烛油顺瓶壁下淌,日久天长凝结得奇形怪状,造型之奇特使李广元感到惊讶。
他点了很多蜡烛,所以酒瓶几乎已经完全看不出了,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奇异的凹凸不平的器皿,像一个古老的双耳酒罐,只是颜色白红相间。此后李广元专门请去了苏州的朋友给他带来许多彩色蜡烛。后来他把这些造型奇特的烛油酒瓶分赠给了自己的宾朋好友。
附近什么地方连续响起了两声爆炸。
“这是我们的爆破炸弹,”他这样断定,“好厉害的爆破弹呀。小伙子们炸得好极了。简直是太好了。当然,要是在最后几天让炸弹敲一下那可太冤枉了。我们的人恐怕连你的痕迹也找不到。总的讲,默默无闻地牺牲是令人不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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