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1)

秋日，大巴山脉的每道梁和每道沟，风扫枫叶黄，霜打浮萍枯。周秀英在山上打猪草，周小慧在家里煮猪草。

雒家村一片萧条与冷落，说得起话的属于那些在外务工、经商、办厂的人家，周小慧和周秀英婆媳俩不属于这个类别。

虽然雒小亿在深圳工作也有些储蓄，但这两个女人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雒小亿的身上。巧合，也可能是投缘，这婆媳俩都从不对家里这个男劳动力提要求，而是任由他折腾。特别是周秀英，自从雒小亿上学读书，就没有说过他，更没指使他做这做那。唯一希望他读书考大学，走出这个山沟沟，摆脱贫穷的农村。

这婆媳俩很默契，在各自的家务和劳务上默默地奉献着。她们并不知道雒小亿的理想和抱负，更不知道他的理想和抱负会变成现实。婆媳俩都在默默地艰苦地奋斗着……

周小慧从小就崇拜小亿哥，处处以小亿哥为标杆。20岁高中一毕业就嫁给33岁的梦中情人，老爹说生肖相合金玉满堂白头偕老。周小慧毫无怨言地包揽了全部家务、带娃和喂猪的任务。

婆婆周秀英包揽了全部农活，婆媳当家，无儿子什么事。这个家庭主要农业就是种植红薯、土豆、蔬菜、以及水稻和小麦，养殖业就是喂猪。全家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圈里养的那几头生猪。

周立娟和王克志的态度缓和了一点。周立娟像往常一样指派着王克志干活，就像指派自己男人一样。而王克志仍然踯躅不前，还保持有一定距离。吃过早饭，他组织村委会成员按他整理出来的提纲逐一讨论并征求大家的意见。

雒小亿，五点半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穿衣。为了不弄出声响，他站直挺胸，伸腿时打直，然后后脚跟朝下，轻放下去。这个动作既没有声响，也让人显得大器、有派头。因为自小就失去了父亲，这些动作是他从作为他爸遗物的军事训练小册子上学来的，也算是从祖传秘笈里学到的。他就这样用祖传动作，完成了洗漱，然后离开，关门。

早餐厅六点已经开放。雒小亿吃了免费早餐，在酒店大堂的门外等到了网约车，上车后直奔双流农产品中心批发市场。

繁华热闹的农批市场，车和人像分子热运动一样毫无章法而又不相互碰撞。雒小亿单肩挎包，脚穿运动鞋，牛仔裤配黄色体恤，看不出是农民，更看不出是村支书，也不像是买菜买肉的，倒像是哪家店主的公子哥。清秀白皙的肤色，刚健有力的步伐，似乎与农业毫无关系。

事实上，他就是个农民，还是村支书。人类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未来的农民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雒小亿一个摊点一个摊点地逛着，一边拍照一边看着，还要向摊主问价。走一排，或者一个房间，他要找个空闲的地方停下来，把看到的菜名和价格都要记载在本子上。不知名的市场很多，知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海吉星，雒小亿都逛了，开了眼界。但是，他还是感觉到失落、迷茫，似乎一切都无法与雒家村对接上。

太阳已经偏西，雒小亿在广场外马路边找了一个避静的地方，放下背包，取出鸡蛋、猪头肉、一颗苹果和水，就地吃了起来。他将残渣装回原装食品袋内，吃完、喝饱后，拎着食品袋走向垃圾桶，潇洒地将残渣扔进了桶内。雒小亿继续在市场上逛着，寻找着……

所见之物，并没有触发到雒小亿的心灵。很多品种的确是雒家村没有的，但也说明不了什么，况且巴州城和江口城都是有的，唯一不同的就是价格。

牛羊肉市场，有鲜肉，也有冻肉。高档牛肉都是冻肉，从国外进口而来。这规模、这颜色已经触及到雒小亿的灵魂。这娃，其实就是一个放牛娃。他从小受到爷爷奶奶宠爱，受到父母宠爱。所以，他从来不干家务，除了读书就是放牛，除了放牛还是读书，有时骑在牛背上读书。

灵光闪现，养牛！是的，没错，养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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