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接雨的人 (2-1)

凉山镇在黔南十三镇里排行中游，这是一个建在山谷里的镇子。

北临大凉山，南抵小叵山，进出都只有这一条峡谷小路。凉山镇建得古怪，黔地多雨，一旦积雨过多极易形成滑坡从而导致镇子被山石掩埋。

但古怪也古怪在这里，凉山镇南北两侧山谷，无论遇多大山雨从未有过滑坡的记载。

一列兵丁正沿着镇子主路行进，接连下了两日的大雨使得道路多有湿滑。

在镇子的最西边有一个四进的院落，这院落比镇长府邸还要多出一进。这是凉山镇的旗帜镇山帮的位置，传闻该马帮第一任马锅头绪远山在年轻的时候获得了一柄长刀，而这长刀便是镇压住了南北两处大山的宝物故而成立的马帮也叫做镇山帮了。

绪远山多年前在中原也闯荡出了一番名堂，回到镇子的时候带回了足足二十八匹大马，后来生老病死这马锅头的位置也传给了他的独子绪小路。

“马锅头他们已经走了足足两个月了。”一个小伙计坐在屋子二楼的长廊里望着镇子的南面。

伙计叫做滕伢子，是马帮里年纪最小的伙计。

按照以往的经验，队伍早就该回镇子了，这一次他们久久未归已经让留在镇子的弟兄们牵挂了数日。滕伢子将放在栏杆上接满了雨水的土巴碗拿了起来，他将包里的一颗石子放进去后便将之倒了下去，随后他又开始放碗接水。

这是帮里的规矩，唤作接石是为远方弟兄祈福用的，只要接满了一千三百碗远方的亲人便会回到镇子。

滕伢子嘴里念叨着这已经是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碗了，再有十二碗自己的绪大哥便能回来给他讲讲这一路的见闻，绪大哥临走前告诉他，下一趟走货便要带着他一同去的。

院子里传来了一阵骚动，他不停的听见有货物搬动的声音。

“这次他们莫不是从山上下来的？”滕伢子有些惊喜，他赶忙收了碗往楼下跑去。

......

“吴大哥！”留守马帮的第二马锅头杨肆对着门口的官兵行了一礼，“这次便劳驾你们同我们一道了。”

“杨锅头说的哪里话，镇山帮镇着这两边大山才有今日的凉山镇，我们知道马锅头将帮里马匹都带走了，所以赶忙前来相助。”吴步言曾是蜀中的捕快，后来来到了黔南任上了镇子里的伍长，手下管了二十个兵卒护卫着镇上的安危。

“听南面过来的人说，最近这山里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所以......”

“这话说的见外了，马锅头平日里对大家都好，这一次无论如何咱都得出力，再多的牛鬼蛇神那也得将马锅头给找回来。”

吴步言将他能管的三匹骡马都拉了过来，手下们将帮里的物资都拉了上去。

兵士与帮里伙计们相互搭伙，不停的搬运着物资，这些物资尽是些干粮。

“啪！”的一声让不少人望向了楼梯口。

滕伢子手里的土巴碗摔了下来碎成了七八块。

“绪大哥没有回来吗？”他问着院里的伙计。

显然大家都有着自己的活儿要忙，没有闲情来看着这个十岁的小孩。

杨肆走了过来，雨水从他身上的蓑衣上慢慢滑落，他那沾着雨水的手摸了摸滕伢子的头，“我们这不就要去找马锅头么。”

滕伢子的眼睛包不住泪水，“都怪我，我应该接满一千三百碗的，我要是接满了他们一定站在院子里了。”他没有哭出声，只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不想让周边的人笑话他。

但这次大家没有笑话他，而是专心致志的收拾着行李，滕伢子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敢说出来，镇上的人信这东西，有些事情只要一说出来见了神明便要成真。

“这不关你的事滕伢子，马锅头一定会回来的，你得相信杨伯不是嘛。”四十余岁的杨肆弯腰捡起了一块碎片递给了滕伢子，“你要听留在帮里的哥哥们的话，你再去找个土巴碗，等下一次山雨你接满一千三百碗我们就带着马锅头他们回来了。”

滕伢子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已经集结成队伍的伙计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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