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令被顾易这么一训斥,再也不敢吭声了,继续缩着脖子躲到了人后,胡昌干笑道:“老师,若是您责骂学生,学生自然也就认了,可偏偏是这大字不识的小民口出狂言,这才让张贤弟恼怒。”
“谁说我大字不识了?”徐子桢再也不能装哑巴了,人家顾老头好心给他帮衬,他可不能不知好歹,所以听见这话立马就跳了出来。
胡昌冷笑一声:“识字又如何?莫非阁下以为识几个字便能教训我得云社?狂妄!”
顾易喝道:“够了!”
徐子桢朝顾易一拱手,笑道:“顾先生,您这一把年纪了,犯不着和小辈计较,这事由我而起,还是我来解决为好。”说完对胡昌抬了抬下巴,“那你划下道来吧,咱也不敢说训,以胡公子之意,要怎么着我才能有资格教训呃,说几句实话呢?”
胡昌眼见顾易出了头,知道今天来硬的是不行了,只有借这机会让这小子出个丑,顺便附带钱同致也丢一个好大的人,这样才能顺自己的心。
“很简单,今日我恩师顾先生在此,阁下就以菊为题赋诗一首,只要能得我恩师点头赞个好字,那我自然就承认阁下有资格了,若阁下做不出”
徐子桢不屑地打断道:“那我立马滚蛋,从此见你们就喊爷!嘁你还真以为全天下就你们哥几个识文断字么?今天我这布衣泥腿子就让你们开开眼!说吧,赋诗还是填词?随你选。”
胡昌看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倒是有些吃不准了,不过想想他粗话连篇的,估计作出诗词来水平也高不到哪去,想了想说道:“莫说我欺负你,就填个词罢了,词牌自选。”
徐子桢嘿嘿一笑:“要词是吧?那你听好了”
只见他眼睛微微眯起,看向身前一簇金丝盏,凑近前去深嗅了一口。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秋风微动,万菊摇曳,徐子桢语声低沉吐字悠扬,清晰地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静,现场死一般的安静!
苏州历来人文底蕴深厚,从不乏才子佳人,即便是做不出佳句的,但听却是听得出好坏的,况且这么一阕佳作是出自这么一个粗鄙不堪的布衣之口,给旁人的那种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顾易就是被震到的其中之一,本来他还以为徐子桢只是读过几本书而已,能拼个打油诗就勉强算他过关了,也免得被胡昌这纨绔子弟刁难,可没曾想自己念头没转完,徐子桢就吟出这么一首词来,虽然说这词的娘味偏重了点,却实在是首好词。
老头一下子就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须发无风自动,激动难耐地道:“好!好一个人比黄花瘦!好一阕醉花阴!这这这这,这可着实是千古佳句啊!”
徐子桢笑眯眯地躬身一揖:“先生谬赞,小子惶恐。”不过他心里头却在琢磨着,算算年头,李清照应该还没离婚呢吧,那这首词应该也还没出世,可别被人拆穿才好。
胡昌也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是举人不假,可这举人多多少少有他老子暗中操作的水分,平心而论,以他的水平可实在作不出这样的好词来。
眼看自己的老师顾易先生都激动成这样,摆明了自己这台难下了,事到如今他索性装傻听不懂,完全不去评价这首词,冷哼道:“阁下不是豪言诗词皆可么?何不再来一首绝句?”
徐子桢哈哈大笑:“就知道你不死心,也罢,我就让你服个彻底。”
说完他也不象刚才那般做作,直接开口吟道:“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先年流离异乡客,生恐归迟看秋风。”
这下胡昌彻底傻眼了,张令等三个书生也都惊得目瞪口呆,这是布衣?这小子真是布衣?怕是哪届状元郎乔装打扮了跑来涮咱们的吧?
没想到徐子桢这还没完,转身对同样目瞪口呆的顾易长身一躬:“藏头一首,以敬先生,望先生笑纳。”
他这么一说,顾易顿时辨出味来,将那首诗的每句头一字拼在一起,故一先生顾易先生!
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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