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来客栈与昌禾庙相隔数里,待皇甫南山气喘吁吁进店后,才知被灵芙儿耍了。这小妮子根本没替他预订什么客栈,不仅如此,还强迫他让店小二摆出一桌最丰盛的菜肴,让她大快朵颐,“消消火”。
“你消什么火?”南山有些没好气地问,“谁敢惹你?”灵芙儿沉默不答,顾自把弄手里筷子,蹙眉沉思。
南山不再多问,拿起筷子就扒饭,一边想着那道娴静倩影的惊鸿一顾,别时伊人欲言又止引发的无数种可能性的美妙联想也一并浮上他的心头。于是南山边吃边傻笑,冷不防脚被踹了一记,疼得他眼泪和饭都喷了出来。当他发现那无理取闹的人就是灵芙儿时,那道红红火火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客房响亮的关门声里。女人心,海底针,南山一脸的莫名其妙。
食罢,看了眼客栈门外的天,已完全黑将下来,仍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窗外微凉的夜风吹将进来,眼前昏黄色彩的悠悠晃动令他惊觉店内不知何时已燃起了烛火。他不由又想起烛光下那道忙碌的好看倩影,当下又痴笑了片刻,这才准备洗漱入睡。
他刚起身转身,忽发现门前闪过一道绿光,似是个绿衣女子离去的背影。南山的心一阵剧跳,忙回身,却发现门前空空如也。原来是睹物思人思出了幻觉,南山暗暗自嘲一番后,再次转身准备上楼。
“公子留步!”又一声幻觉浮现在他的脑海,与她的声音何等相似,然而——怎么可能是她呢?南山停步,摇了摇头,继续顺着楼梯向上走。
“公子请留步!”不料那个平淡却勾魂摄魄的声音竟再次响起。当看到柜台掌柜骤停拨动算珠的手指,用近乎痴傻的目光望向门外时,南山总算相信真的是那个人来了,这一瞬忽有点置身梦境、头晕目眩的感觉,忙抓住扶手站稳。他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借着慢慢转身的空当,思绪飞速运转。
她是如何寻到这里的?而且半夜三更的,她来这里又想做什么?是为报之前羞辱之仇,隐忍至今,毕竟天黑风高正是杀人是时?还是,以女儿家声誉受损为由,逼迫他强娶了她?这两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一跳上心头,连皇甫南山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想象力与自恋了。
不过佩服之后,他就再也没时间自嘲了。因为他转过了身,低下了头——
率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把玲珑的小伞,伞面碧绿,绘满了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杏叶。微晃的绿伞下,站着一位风华绝代的绿衣少女。她有一张修短合中的鹅蛋脸,两弯不浓不淡的远山眉。双眸似秋水回波,一笑就泛起双颊上的两圈小小涟漪。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又被几根银针简单而随意地固定住。绿纱衣配上浅绿的留仙裙,薄施脂粉,未见珠翠,却自得一种天然风流的神韵。身材匀称,体态曼妙,她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风雨里,宛如一朵欲与星月试比辉的菡萏,肆意而默然地绽放着不可方物的静态美!
是九天玄女降临凡尘,带给俗世低调而绝伦的惊艳,抑或是月宫嫦娥回望大地,留与人间羞花又落雁的倒影?这还是那个女扮男装的柳神医吗?此刻衣袂飘飘如仙的柳回春,带给南山的印象与感觉,早已远胜过当初蓦然回首的那惊鸿一瞥!
见南山愣愣地看着她,柳回春顿时飞霞染面,刚想说话,从她身后忽钻出一颗小脑袋,正是那名指证他的小丫头,抢道:“你小子就知道贼眉鼠眼地盯着我家师父看,吴姐姐果然说的对,你一看就是那个登……登什么子!”“吴姐姐”是柳回春的首席大弟子,也即众绿衣少女里年岁最大的那个。小丫头这话本想中伤南山,顺带表达对南山的眼神玷污了他家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师尊的愤怒,不料恰好触及柳回春的羞处,结果可想。
柳回春一挥手,小丫头下一刻便被一绿衣少女拎走了。令南山感到有些好笑的是那小丫头临走前竟口无遮拦。一怪师父过河拆桥,明明下令后是她第一个找到了南山;二怪师父为了见男人,恩将仇报,丝毫不念她们师徒的旧情。皇甫南山总算明白先前在门外看到的那个绿影怎么那么快就消失了,原来是这小妮子,赶着报告师父去邀功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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