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自己的台词,连镜头的运用,画面的处理,同期声、光线、音乐等等这些描述都看了好几遍。他不懂什么叫同期声,什么叫远景,什么叫长镜,只能根据字面理解。
后来自己又用笔在纸上瞎画,照着剧本里的描述,一个一个的小人,和自己理解的镜头感,画了一张又一张,乐此不彼。
如果贾璋柯看到这一幕,绝对会以为这是启灵异事件,一个屁都不懂的菜鸟,居然鼓捣出了一组山寨分镜头。
褚青画了有十几张,然后惊喜的发现,把这些画联系起来,就是一幅幅完整的像小人书一样的故事。
这个发现让他很兴奋。
因为以前上学,每当学到散文时,那位神叨叨的老师总会让同学们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作者描写的意境。
特别是那篇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老师说,你们的脑袋里要有这种情景: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
也许他比较笨,从来没有一次成功的想象出老师要求出现的场景。歌倒是会唱几句:“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但此时的这些画面却像在褚青脑中推开了一扇窗,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逐渐呈现出来。
他感受着这些画面,感受着本子里的故事,感受着这个叫小武的小偷的喜怒哀乐。
不知过了多久,褚青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仰躺在床上。
那个叫汾阳的小县城,他没去过,此刻却无比的真实。
黄土路上碾过尘烟的破客车,街边喧闹的大音响放着流行歌,歪歪扭扭的电线杆被钢索固定着,上面拷着小武,小武蹲在地上。
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冷漠的看着小武,小武冷漠的看着他们。
这一切都像自己经历过的,褚青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忽然很想哭,为了这个小武。
关于表演,有一句话被很多人所推崇,叫“演员的最高境界是把自己的脸变成面具。”
并且有无数的演员都在走这个路线,典型例子就是号称千面影帝,香港演员里戏路最广的梁佳辉。
但内地的道明叔对此有过评价:我想一个能演千面人物的演员不是一个好演员,因为他演什么都只有三分像。
梁佳辉固然不止三分像的程度,他演的每个角色虽然都能达到八十分,却很少有一个角色能达到一百分。
那最高的表演境界是什么呢?
道明叔自己的答案是:无语。
很玄乎的概念,说白了,无非自然二字。
表演,不是能表现出强烈的戏剧张力就是顶级演员,更难的是需要你松弛的时候,还能做到收放自如,举重若轻。
比如葛忧,那种天然的松弛感,圈内无人能敌。
还有姜闻,表面看着着气势逼人,却也拥有着一种绝佳的松弛感。芙蓉镇里演秦书田,那场用跳华尔兹的动作,耍着扫帚去扫街的戏份,正所谓返璞归真,方为天成。
很多闲得蛋疼的人都给表演划分过层次,表述不同,本质相似。
简单说,就是武侠里常用的那句: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做演员,褚青才刚上路呢。
…………
天空透净,云朵。
广袤的大地向四周延伸,空空无迹,西面隐约露出高出一线的灰绿山脉,那是吕梁山。
一条歪歪斜斜的黄线极不协调的嵌在荒地上,就像手艺很差的裁缝缝补的衣线。
“突突突!”
“突突突!”
一股强烈的噪音从土路上传来,紧跟着是一辆快散架的拖拉机,车头和车厢绝对不会往同一方向摆动,左摇右晃,苟延残喘的慢腾腾开着。
后面,跟着一辆灰色的面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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