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头有着什么误会。”
“毕竟那会儿容清醉跟惠和年纪都不大,高门大户么,偶尔出两个没分寸的纨绔子弟,想捉弄我,却做过了头,偏生还赶上了亡命之徒,以至于闹出了大事,也不无可能……也许他们根本不是故意的,只不过年纪太小,不懂事……”
“就算他们是故意的,我当时还是想,他们不懂事,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只要他们愿意认错,我是可以原谅他们的,到底是一家人……”
说到此处,太上皇倏然冷笑了一声,“直到我听了那兄长的遗言!!!”
年岁介于童子与少年之间的小海匪,在听到那番话的时候,看似冷酷漠然,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又仿佛打开了一扇从来没有发现的门:原来,就算是血脉之亲,也可以无情到恩将仇报的地步?
原来,愧疚深了,反而犹如不共戴天的仇怨?
容睡鹤所以代入自己设想:他要是当真在羽翼尚未丰满的时候,就逃出玳瑁岛,孤身北上,踏入长安,跟王府相认,询问当年之事的真相……哪怕他可以克服种种艰难回到王府,而王府,会怎么对待他?
是满怀愧疚的欢迎他的归去,还是满怀愧疚的诅咒他为何没有死在外面?
经过激烈的思想争斗,容睡鹤最终放弃了立刻返回王府的决定,当然他也没想着在海匪当中出人头地,只茫然的想着要冷静下来想一想。
然后,他想到了自己的死讯。
容菁跟赵子夜确实有过一位嫡三子,但是这位嫡三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夭折了……
派往长安的探子在他的翘首以盼下带回来的消息,不啻是给予容睡鹤的最后一击,让他对王府最后一丝指望,都烟消云散。
那之后,容睡鹤彻底绝了回去跟王府理论的想法。
他只想要公道,自己认为的公道,自己的实力争取来的公道!
天性之中对于血亲的向往与宽容,就在一场场的厮杀里,在一次次的勾心斗角中,在一轮轮的生死搏杀里,在……无数艰难险阻,磨砺了他的意志与能力,同时也将他对高密王府的感情,冲的不剩点滴。
等到他以状元的身份回归高密王府时,容睡鹤看向生身父母的目光,已经没了半点温度。
甚至连心心念念的仇怨,都无法激起他的失态,容清醉从碧水郡一直蹉跎到贞庆年间才死去,就是个鲜明的例子……十五年的颠沛流离,十五年的挣扎求生,给了容睡鹤足够的坚强,也在他跟王府之间,划开了巨大的鸿沟。
他不但懒得去追根问底当年,更对王府拙劣的谎言听之任之……哪怕后来赵太后试图与他交心,他也是回避的。
因为真相如何,对他来说,早就不重要了。
他的生命里,根本没有高密王府的计划。
就算此刻回忆起来,有着感慨与惋惜,然而转眼也就撇开,却惦记起了容珒:“这混账小子!早先信誓旦旦的说他这些年来可不是白做太子的,哪怕咱们甩手走人,他也可以轻松挑起江山的担子……这才几天就找上门来!要不是亲生的,非抽他不可!”
盛惟乔仔细观察了会儿他的神情,确认他确实抛开赵太后的事情了,才笑着替儿子辩解:“他从起初就是不想让咱们的,那种承诺,还不是挨揍的时候随口扯出来求饶的,也能当真?”
容睡鹤叹口气:“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混账小子,只要咱们人在长安,他就不想自己动脑筋!如今左右已经跟高密王夫妇见过了,我看择个日子,咱们就南下吧?”
他抬眼看着妻子,目光柔和,“毕竟,外祖父外祖母……去年才病过一回,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咱们早点过去,也能早点承欢膝下,尽一尽孝心!”
提到冯老太爷还有展老夫人,盛惟乔眼神有片刻的恍惚,再看他时,就有了些晶莹:“我说你急着禅位,又嚷着南下,是为了什么……”
说起来她跟娘家外祖父外祖母,十几年都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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