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桃花城。
别处的桃花开在三月,桃花城的桃花却开在四季枝头。
桃花城里最出名的就是桃花酒,用每年春天第一茬的桃花花瓣与桃花潭水酿制,再埋在桃花树下整整一年,待到第二年的春天,开坛捏封,桃花酒香沁人心脾。
不过这样的桃花酒只是最廉价的,上好的桃花酒不但酒香扑鼻,就连酒色也是清亮中透出淡淡的红,这样的酒一定要装在白玉雕成的酒杯里,白里透红,宛若三月里桃花树下少女的朱颜。
摆在贺远面前的便是装在白玉杯里的桃花酒,这酒是出自桃花城第一酒娘小桃花之手。而现在,小桃花的一只赛过白玉的玉手正搭在贺远的肩膀上,而另一只玉手捏着帕子正帮贺远抹嘴角。
其实贺远的嘴角上连一滴酒珠都没有,可是小桃花却还是在那里抹啊抹,就好像她永远都抹不够似的。
贺远那原就略显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穿过小桃花戴着翡翠耳坠的左耳朵,看向角落里闭目养神的干巴老头。
贺远在小桃花的酒馆里喝了几日酒,这老头就在这里坐了几日。据小桃花说,这老头是在贺远和崔小眠到达桃花城后才出现的。
老头自称姓冯,住在城西的桃西巷,冯老头不抽水烟不泡老太太,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盹儿。
冯老头走到哪里就打盹儿到哪里,有一次他在老柳树下看人下棋,打盹儿打得鼾声大作,王偷儿打他身边经过,顺手牵羊偷走了他身上的脏荷包,王偷儿拿着偷来的脏荷包走了七步,真的只有七步,就摔了个狗吃屎。
据王偷儿事后回忆:那脏荷包上拴着根儿又细又软的丝丝,非金非铁,也不是蚕丝银丝,总之就是这么一根儿揪不开咬不断的细丝儿,把王偷儿绊了个大跟头,冯老头儿揉揉惺松的睡眼,不紧不慢地坐起来,从趴在地上的王偷儿手里拿起那个油了麻花的脏荷包,哼着小曲儿走了。
贺远喜欢喝酒,尤其是喜欢喝小桃花酿的桃花酒。
刚来桃花城的那阵子,他每日便就是躲在家里喝酒,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喝的酒都是打发崔小眠出去买回来的。
无所事事,吊儿郎当,这酒也便喝得越来越多。没出七天,他便发现崔小眠打回来的酒越来越淡,直到有一天,桃花酒全部变成了桃花水。
“我的酒呢?”
“没买。”
“我给你打酒的钱呢?”
“贪污了。”
一高一矮默默对视,飞刀与冰箭各不相让,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们两个已经各自被对方杀死了无数次!
谁也不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那一天起,小桃花的酒馆里便多了一位客人,一位长得很俊俏,出手也很大方的客人。
开绸缎庄的陈胖子很高兴,因为从那之后,小桃花每隔几日就会跑到他那里扯布做衣裳,只是那布料越买越薄,也越买越少,总之,小桃花恨不得把能露的不能露的,全都露出来。
卖胭脂水粉的李大娘也很高兴,因为小桃花扯了布料便会跑到她的小铺子,红的绿的买上一大堆,把那张原本就如三月桃花开的小脸蛋抹得就像猴屁股。
贺远来了,冯老头也来了,两人就是前后脚,像是约好了一样。
一进门儿,贺远便坐在他最喜欢的靠窗的位子上,透过窗子,便能看到杨柳荫里的闹市街景。
冯老头却是坐在离大门口最近的东南角,就是大正午的阳光照进来,那个角落也是阴阴暗暗的。
贺远的酒永远都用白玉雕的酒壶装着,再用小桃花那染了凤仙花汁的纤纤玉手,一杯杯的斟到白玉杯里,贺远喝上多少杯,小桃花就在一旁陪着斟上多少杯。这白玉酒壶和酒杯可是桃花城里独一份儿,并非小桃花的私藏,而是贺远自己带来的。贺远不但自己带着酒壶酒杯,就连筷子也是环保自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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