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雨坑

青函将头埋在刘峥胸口，身体不住颤抖。刘峥紧紧搂着她，自己也不由自主牙关打战。两人全身俱已湿透，身下都是泥浆。这个陷坑约摸五尺见方，两人最初跌落时掉在了坑的边缘，漆黑之中没有发现坑内还有别的东西。刚才青函从刘峥肩上摔下来，两人滚作一团，才和坑中这具尸体撞在了一起。过了一会，刘峥惊魂稍定，安慰道：“别怕，别怕！只是个死人，没……没事的。”青函的脸贴着刘峥的胸口，不断啜泣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坟墓？”刘峥道：“不是坟墓，这是猎人抓野兽的陷坑，这个人可能是失足掉了进来，扎在削尖的木桩上。”青函道：“他……他真的死了吗？”刘峥伸脚踹了踹那人，一动不动，道：“应该是死了，身子都有些僵了。”青函哭道：“他会不会变成鬼？我们会不会也死在这里？”刘峥道：“不会的，我们一定能出去！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青函道：“我……我站不起来了，还怎么出去？”刘峥道：“这坑壁被雨浇透了，或许会变软一些。我试试看能不能爬上去，再找绳子拉你上去。”青函道：“不要，你不要离开！我不敢一个人呆在坑里！”说着哭出声来，将他搂得更紧。刘峥柔声道：“我不离开便是，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天亮了自会有人来救我们。”青函又是疼痛，又是惊吓，不停的哭泣，脸上的泪水和雨水俱已混在一起。过了一会，刘峥惊惧之心渐定，双手搂着青函的身躯，隔着湿透的衣衫触到她柔软的肌肤，纵使在这雨水和泥污之中，也禁不住心神荡漾。今天若不是这样一番阴差阳错，便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机会和心仪的姑娘紧紧依偎。他心里突然有些感激起许瑞元来，甚至觉得昨日遭受的暴打和辱骂都变得十分值得。雨下个不停，坑中渐渐积起水来，好在坑底的泥土能够吸水，才不致积水太深。刘峥将青函的双腿揽起来，将她整个人抱在身前，不让她受伤的脚浸到泥水。好在雨似乎慢慢的小了，水位不再上涨。那小狗麦狼发现主人一时上不来，也只得趴在坑边，呜呜的低叫。青函略为稳定了情绪，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挣开了些许，但近在咫尺的死尸仍然令她十分恐惧，不敢放手。青函道：“刘经承，说起来都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找什么小狗，你也不会掉进坑里。”刘峥忙道：“不会，不会，我开心的紧。”他话一出口，才觉失言，连忙又道：“我的意思是，帮你找小狗，我开心的紧。”心中却暗自叹息：“她之前都叫我刘大哥，现在却又叫经承，分明是想和我保持距离，意思是此时和我这么亲近，全是为形势所迫，绝不想和我有更多瓜葛。”青函道：“明……明天我们出去了，你可别跟别人提起今晚的事，说出去可丑死了。”刘峥道：“你以为我想让别人知道么？便是许先生，我也不告诉他。”青函在黑暗中脸上一红，道：“你别老拿许先生打趣我，我……我和他没有什么。”刘峥道：“许先生是个有本事的人，你一个大姑娘家，便是喜欢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青函道：“你真的误会了，因为夫人让我照看那些上学的孩子，所以常常来私塾，来的多了便和许先生熟悉起来。他其实是个挺好的人，经常还有村民来找他治病，我就帮着管管孩子们，有时候还忙他拿拿药什么的。其实并不象你想的那样。”刘峥也不知她说的是真话，还是掩饰之辞，但心中仍忍不住一阵暗喜，不自觉得将她搂紧了些。这时雨已全停，暗夜一片寂静，青函的惊恐也渐渐平复，发觉被刘峥紧紧搂着，连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可以感触，突然有些害羞，不自觉的挣了挣，忙将话题岔开：“经承，你说明早会有人发现我们吗？”刘峥道：“猎户设了陷坑、铁夹之类的，怕捉住了猎物挣脱逃跑，每天一早都会来看看，所以一定会发现我们的，放心！”青函道：“那就好，希望他们来早些。”刘峥道：“嗯，有时候他们夜里出来狩猎，也会来看看。”青函道：“真的么？那老天保佑让他们夜里就来。”刘峥道：“夜里来么，暗摸摸的看不清楚，他们听见陷坑里有动静，便以为捉住了野兽，说不定先用铁叉捅上几下，再射上几箭。”青函惊呼一声，道：“啊，那我们不就死了？”刘峥笑道：“跟你说笑的，他们经验丰富得很，听声音就知道是人是兽了。”青函松了口气，嗔道：“这时候了你还说笑，还嫌我吓得不够么？”说着在他身上捶了一下，见刘峥没有反应，她一下子也愣住了。在黑暗中两人相对无话，仿佛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异样。刘峥突然在她脸上吻了一下，青函“嘤”的一声，又急又羞，不自觉的伸手推他，哪知刘峥背靠坑壁，她这一推反而把自己反推了出去，一下摔在坑底的水洼中。刘峥急忙来扶她，却被她一下甩开，又听见她一声痛苦呻吟，显是触到了脚上的伤。刘峥道：“青函姑娘，刚才是我一时发浑，你别生气，你……你脚上有伤，赶紧让我扶你起来。”青函哭道：“你这个坏蛋，趁人之危，你……你不得好死……”刘峥扇了自己一记耳光，道：“我是天底下第一大坏蛋！我若对青函姑娘不敬，让我不得好死，也象这人一样，穿在木桩之上。”青函一听他提起身边的死人，又害怕起来，道：“谁要你这样？你……你别再碰我！”突然她又靠近过来，双手抓住了刘峥的衣服。刘峥大为奇怪，她刚刚说不让自己碰她，却一下子又粘了上来，好象又突然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听她道：“这……这个……这个死人，好象有点像……像一个人。”刘峥道；“像什么人？你认出他了？”青函声音发抖，道：“刚才闪电那么一下，我……我看见他的脸，好像……好像是他……”刘峥被她讲的心里发毛，道：“像是谁？”青函又紧紧缩在他身旁，道：“不会的，可能是我看错了，就那么闪了一下，不是很清楚。”刘峥伸手搂着她的肩，轻声道：“别害怕，不管是谁，明天我们报官，没事的。”青函道：“我明白了！麦狼一定是嗅出了他的气味，所以一路从家里跑来，然后发现他在坑里，就冲他大叫。真……真的是他！”说着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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