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雪过后半个月,这条山间公路仍然积着冰雪,越是往山里走,积雪越是深厚,虽然也有人畜和少量的车辆踩压过,但雪层越是被踩的密实,越是又硬又滑,如同镜子一般,人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摔个口啃泥。
钟魁背着一件挺时髦的黑色双肩包,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还带了各自给爹娘的新年礼物,轻松地踏上返乡之路。
今天天气晴朗,天空万里无云,湛蓝蓝的,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举目望去,远山丘壑,皑皑白雪折射着耀眼的白光。
虽然晴朗,但山风凛冽,气温仍然很低。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天气预报说今天虽然是大晴天,但最高温度其实只有两度。在太阳底下还不觉得,人只要到了背阴处,便觉得寒风刺骨。
钟魁穿着赵雪送的羽绒服,里面在衬衣外头只穿着一件薄毛衣。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别人的眼神,他宁愿只在衬衣外面简单穿间夹克。
偶尔有野兔在雪地里觅食,一路上看到了好几只,这次下的大雪让这些不冬眠的动物遭了大罪,饿的两眼发昏。
钟魁一时兴起,顺手捏了块雪球,故意砸了一下野兔,那只野兔受了惊,慌不择路地逃跑,一头扎进了雪堆里。
没想到那雪堆里面却是浓密的带刺矮树丛,兔子脑袋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钟魁今天心情不错,本想着放了这只兔子一条生路,走近一看,那只兔子却活活地把自己给勒死。这也算是守株待兔吧?
得,拿回去加餐吧。
提着兔子,钟魁继续沿着公路往前走,转过一个山口,见前面的公路上一字排开,站着许多人。
钟三爷正领着村民清理公路积雪,正干的热火朝天,而且除了在家奶孩子的小媳妇,和曾裹脚的老太太,能走路的,全都来了。大伙干的挺卖力,都把棉外套脱了。
这样集体劳动无一缺勤的事情,太乙村的村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上一次还是十多年前大集体时代,那个时候,钟三爷依靠着辈份、宗族和扣工分这种大杀器,一言九鼎。
后来,大家包产到户,都作鸟兽散,各忙着自家小日子,自扫门前雪,对这种集体的事是能躲就躲,能推就推,管你什么大河有水小河满,你还能咬我啊?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钟三爷对此是深有体会,如果他听说过,人既是社会性动物,又是经济性动物,那就会很容易理解了。
如今情况又是大变,自从夏天村里集资办了个农业开发公司,当年就挣了二十万纯利润,虽然还没挣回股本,也让所有人都感到十分震惊,连钟魁这个最先看到钱途的,都感到惊讶,更不必说那些没有入股的,他们都后悔死了。听说明年农业公司要大干一场,所有人都准备入股,但准不准,算多少股,还难说。
而且明年景区正式营业,不要说要雇人做保安做保洁做后勤,景区内外的商铺,更是被许多人盯着,租给谁这是有讲究的。没听说过钟三爷的儿子女儿都准备回村发展吗?
所以,钟三爷再一次成为太乙村的权力核心,找到了曾经一言九鼎的感觉。但他知道,村里发生的巨大变化都跟钟魁离不开关系。
有时候他也在想,那个香江崔大老板到底跟钟魁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位架子有些大的沈总经理对钟魁一个少年人如此言听计从。
人家沈总经理以前在省城公家单位,大小也是一个干部,比他钟三爷这个九品官大多了,至少也比余镇长级别高。
景区每天都在变化之中,虽然因为下了大雪,筹备工作暂时停止,但大的建设已经完成,只等着开春时做一些查漏补缺工作。
钟三爷下意识地觉得景区的商铺应该很有赚头,想以太乙村或者农业开发公司的名义,将所有商铺包了,只是沈总仍然不肯松口,但也没有明确反对,暗示他找钟魁,然后拍拍屁股,回省城过年去了。
这个结果,令钟三爷喜忧参半,一方面他觉得钟魁人小鬼大,有着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聪明,也很尊敬自己,别的事也愿意替自己出谋划策,另一方面,他觉得有些抹不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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