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你是心疼我母亲,我明白。”薛讷牵住樊宁的小手,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红了脸,心底同时升起了一个疑惑,便是先前的十余年间他们为何能那般毫不避讳地牵手,现下怎的就这般羞呢。薛讷忍着赧意,继续说道,“你不必担心,即便我将来真的有出息,如我父亲一样立威沙场,报效大唐,功成名就那日,我就带你归隐山林,或者回绛州老家开个胡饼铺子,若是卖不出去,便都给你吃……总之,我不负你。”
“我哪吃得了那么多,”樊宁心里说不出的感动,长睫一颤,嘴上却说着,“再者说,谁要跟你回老家。”
“昨晚你都答应了,”薛讷明知樊宁是在刻意怄他,却还是当了真,“你若不跟我走,我便跟你走,横竖你去哪儿,我的胡饼铺子就开去哪儿,别想抵赖。”
小厮候在门外,不知是否听见了门里的对话,露出来的半张侧脸弧度像在偷笑。樊宁极羞,瞪了那小厮两眼,不再与薛讷争论,转言道:“你不是要去德业寺吗?我陪你一起去罢。”
“好,我们先用早饭,待会子武后派来保护我们的人也当到了,届时再出发。”
说罢,薛讷牵着樊宁往前厅走去。樊宁不习惯与他这般亲近,总觉得那几个下人在暗暗偷笑,便悄悄将小手抽了出来。薛讷什么也没说,略带稚气的英俊面庞上闪过了两点藏不住的失落。
早餐不过是些时令新菜与汤饼,两人边用边闲话,未几便听下人通报,称天后派遣的人来了,今日起便陪着薛讷在神都查案。
薛讷赶忙起身,欲去前堂相迎,哪知李媛嫒连蹦带跳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龙虎军士兵。
樊宁看得张口结舌,方夹起的汤饼复掉入汤碗里,激荡得清汤溅起半尺:“天后派的人是你?不是在逗我们玩吧?”
“说什么呢你,”李媛嫒翻了樊宁一眼,对她看不起自己表示不满,“天后当然指派的是我阿爷,但天皇有事寻我阿爷,今日便是我来了。”
不单樊宁,连薛讷都悄悄松了口气,怕她们两个拌嘴耽误工夫,忙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即刻出发去现场看看罢。”
一行人打从薛府乘马车驶向德业寺,因为丢了公主遗骸,此地的守卫比先前多了近一倍。进入德业寺后,薛讷在住持的带领下前去查验公主棺椁,樊宁则与李媛嫒一道等在前院的小亭子里。
“感觉很复杂吧?”李媛嫒打量着身着襦裙的樊宁,虽然不服气,却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真的很漂亮,“看到可能是自己的坟冢,心里是什么感觉?”
“我不是安定公主,”樊宁莞尔一笑,回得干脆利落,“师父说我是发洪水时他在街边捡的,薛郎也说此案另有隐情,我相信他们。”
“听你这话的言下之意,你两个好上了?”李媛嫒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发酸,她缠了缠长剑上的缨穗,尽量不显露情绪,“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与天后那般相像,年纪也对的上,若换了旁人,巴不得上赶着去认,怎的你就疯了似的躲……要知道,你若是公主,不单与薛郎的婚事便宜得多,往后还能对他的仕途大有裨益,这些事你们到底想过没有?可莫要一时昏了头,逞什么英雄豪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我不是公主,为什么要乱认爹?”樊宁知道李媛嫒的话有两分歪道理,但偏生她与薛讷的性子与这道理不合,“薛郎一直想靠真本事建功立业,连平阳郡公的爵位都不想要,又哪里会靠什么公主上位?”
樊宁这话倒是不错,李媛嫒一直以为薛讷年少,不懂朝堂事,但现下他已到了及冠之年,没想到还是这般执拗。现下遇上这樊宁,也是一样的性子,从这角度看,他们俩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等事若是摊在他们英国公府头上,是绝对不会拱手推却的,真不知孰对孰错,谁傻谁精,李媛嫒又道:“这话是不假,但你们可想明白了,无论你是否是安定公主,都会得罪天后。毕竟此事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她随时会担心有人再拿着你来说事,很可能会对你不利。你还不若认下公主的身份,好歹有地位,有天皇护佑,起码可保性命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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