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还未有实据,但别院案已明晰,却并未找回推背图,说明推背图对于史元年还有不小的用处。一本记载大唐国祚的预言书,被一个捅出惊天大案,心怀不臣的宵小之徒握在手里,除了拿来造反,还能干什么呢?”
正值圣灰节斋戒期伊始,来自洛阳城各处的景教教徒纷至沓来,在通济坊的景教天主堂外排起了长队,其间胡汉夹杂,用不标准的洛阳、长安官话攀谈着,其乐融融,正是大唐包容并蓄的佐证。
教堂开门后,他们一个接一个,有秩序地进入堂内,接受大胡子司祭的“圣灰”,双目紧闭祈祷,而后在司祭的指示下,走向悬挂着天皇天后画像的白墙,叩头跪拜,心满意足地礼成而去。
与言笑晏晏的教徒不同,一头配面纱的女子没有走入正堂,而是步履匆匆地消失在长长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个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的阴暗间隙,藏在圣母像背后,极其不易察觉,其下则豁然开朗,乃是个可容纳百余人的圆形地窖。
就在方才,一场盛大的集会在此处悄然举行,此时此刻,发起者史元年坐在圆台正中,还沉浸在方才振臂一呼,应者如云的欢愉里。
“波黎”,那女子款款上前,虽然戴着面纱,依然看得出她美貌非常,正是阿娜尔,与史元年的踌躇满志不同,她满脸愁容,欲言又止道,“波黎,那些人方才对你唯命是从,但我听他们出了门去,嘴里还偷偷念叨着天可汗。波黎,我好担心,我怕那起子人只是图钱,面上恭敬,实则首鼠两端,心里还向着唐人,万一……”
“够了!”阿娜尔这话,犹如向一块炙热的烙铁上破了一瓢冷水,惹得史元年心烦不已,乜斜了她一眼,负气道,“你怕,我理解,说了先送你出洛阳,你又不肯,一直在这里说这些丧气话。你方才看不见吗?那些人与我一样,也渴望回到草原去,回到那自在驰马的生活,而我正是他们认定的新可汗。阿娜尔,我一定能恢复祖上的荣光,那些人是为了钱财利益,我如何不知?唐人有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可厚非,等到我的军旗打出那一日,他们听说安西四镇皆已沦陷,再看到我麾下所向披靡的胡兵,便会知道未来的洛阳长安是谁的天下!你若不信我,大可找那些觊觎你的男人嫁了,我史元年……绝不阻拦。”
“我若不信你,当年就不会傻傻地跟你去长安。波黎,我……有了身子,难免胡思乱想,并非不信你……”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史元年一改方才冷冰冰的模样,撑起健硕的身子,上前问阿娜尔,待得到肯定的答复,他满脸难得一见的喜悦,将阿娜尔抱起转了个圈,“我要让我们的孩子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储君!”
正在这浓情蜜意之际,一名胡人将领行至密室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低低唤道:“头儿……”
史元年这才放下阿娜尔,又恢复了方才疏冷沉定的模样,转身问道:“怎么样?雁门关那边,可都打点好了?”
“放心,唐人已经帮我们撺掇了薛家小郎君,那小子才挨了棍子,正在气头上,随便一怂恿,便像沼池子旁的屎橛子似的,飞冲上天去了!眼下他正扭着棍伤未愈的屁股,提溜着好酒,往雁门关去,慰问他爹的老部下呢!”
史元年合着那胡人哈哈大笑起来,复对阿娜尔道:“你不必担心,方才那些乌合之众并非我的嫡系,眼下要入关的,才是我阴山之战突出重围的旧部。为了这一天,我屈奉那会主,狗一样为他做牛做马,干了无数杀人越货的勾当,这一次他帮我撺掇那薛楚玉也算有功了,待我功成之日,或许可以饶了他的狗命。去西南那边的人呢?可联络成功了?”
“今早刚得的消息,西南主帅已同意出兵,洛阳长安陷入混乱的那一日,他们便会率军大举北上,攻破安西四镇。”
“好!”史元年大拊掌,拍了拍那胡人将领的肩,“接下来就只等唐人自己闹起来,我们便看准时机,立即行动!兴建汗国,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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