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一请求,”薛讷复开口道,“臣希望可以带樊宁出宫,并求天后派兵马保护我二人。如若樊宁留在宫中,必会有人称天后以她为质,让臣四处搜罗假证据,借以脱罪如若我等出宫被杀,旁人又会毁谤,称是臣奉天后之命杀人灭口……臣一向嘴笨不善表达,二圣智震寰宇,定然能体谅臣的用心,求二圣成全。”
不知旁人听了薛讷的话作何感想,李弘可是十足震惊。从前总以为薛讷不通人情世故,只知读书,没想到他竟能为樊宁筹谋到这一步。他先是以“定能追回公主遗骸”为说辞,与高敏针锋相对,令天后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徒增几分信任,得到了本案的主理权。继而又将自己与樊宁的生死系托在天后手上,以确保性命无虞。毕竟那日武三思前来逼宫,打的是天后的旗号,无论天后究竟是否知情都太过危险。
武则天如何看不出薛讷的盘算,她的眸子冷了两分,匆匆瞥了一眼那个与自己甚为相似的丫头,微微一抿唇,口脂涂弥之处略略泛白,最终却还是应道:“好,本宫便如你所求。”
都说“春雨贵如油”,今年洛城的春雨却像是不要钱似的,淅淅沥沥下不尽,雨点又大又沉,很快便让这满街亭台楼阁隐匿在了漫天烟雨中。
薛讷家在洛阳亦有宅院,距离宫城不过三五里。上次办案带着樊宁不方便,今夕却可以正大光明地入住其中。只是经过这一整日的折腾后,樊宁整个人愣呆呆的,薛讷便追在她身后,用干布为她擦拭着雨水濡湿的长发。
“好了,你早点歇着。”薛讷为樊宁铺好了床褥,转身欲走,却被她一把拉住。猜测这丫头可能是吓着了,薛讷坐在她身侧,尽量语气轻松地宽慰道,“今日过了这一关,明日复过一关,总还会有生路,莫怕,横竖我会一直陪着你。”
“方才你答应十日为期,当真有把握吗?”
“把握自然是没有的,但我不比狄法曹和那高敏,不是明法科出身,若再不敢应承,二圣如何会将这案子交与我主理。”
樊宁听了这话,又急又怒,小脸儿涨得通红,侧身一把拽住薛讷的衣带:“你疯了吗?你看今日天后说话的语气,她不单逼你赌上身家性命,甚至连自己的后位也赌上了,若是破不了案,你还有命活吗?”
“我不知道,”薛讷任由樊宁攀拽着他,看似仍旧好脾气地任由她欺负,紧绷的下颌线与坚毅的目光却彰显出他此时此刻的决绝沉着,“我只知道,我不想你被人利用,被当做扳倒天后的工具。只要我薛慎言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你伤心……”
樊宁面颊与眼眶同时一热,她赶忙松了手,偏向一边悄悄拭泪,哽咽嗔道:“你何必管我,我连自己爹都不知道是谁……”
今日初见天皇时,听到他唤着“晴雪”,樊宁心底掠过几丝异样,或许是太过渴慕亲情,她甚至有些希望自己真的是安定公主。可当目光遇上周遭人质疑、猜忌的眼光后,樊宁即刻绝了这等念想。那是高高在上的天家,注定不是凡人可以染指的,就像是充满诱惑的禁地,一旦踏入便是万劫不复,再也难以回头。
但若说不难过不怅然,自然是假的,樊宁悄悄深吸了口气,想要稳住情绪,不让薛讷察觉自己的失落,哪知气儿还没倒匀,身子便蓦地被薛讷搬了过来,他直直望着她,不给她半分闪避的机会,慢慢说道:“你爹是谁并不重要,我只要知道你是谁就够了。”
樊宁的小脸儿失了神采,虽然笑着,却不见往日的红润,苍白里透着两分憔悴:“听你这般说,我怎会不开心,但我们之间注定……”
“没有什么注定,”薛讷向来谦和有礼,从不打断旁人,今日却斩钉截铁地将樊宁的话堵了回去,“不管你是何等出身,我都不在意,小时候我就想好了,哪怕你是李师父在外面欠下的风流债,或是十恶不赦悍匪的女儿,我依然只认定你……”
樊宁如饮澧酪,心里说不出的甜,但她仍知两人之间的差距,不敢盲目开怀,心里的疑虑未消,踟蹰道:“可你是平阳郡公府的大公子,即便你我再中意,你父母不答允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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