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上房窗子朝南,正对着华山,樊宁以为她也听到了薛讷的话,搞不好还看到了他两个撕衣裳扯裤子,窘迫不已,眼神飘忽,舌头打结,尚未想好如何招架回应,又听红莲说道:“早就听说华山里有狼,没想到天尚未黑便出来嚎叫,真是吓人……宁儿,夜里有些凉,我一个人害怕,我们一起睡罢。”
没想到红莲说的竟是狼叫,方才樊宁隐隐听到,却也没太过放在心上。不过这驿站墙土不够厚实,山谷风又大,微微一吹就透了。两个人窝在一处,确实比一个人暖和得多,更重要的是,这几日樊宁夜里常常惊悸而起,如有人在旁侧会好很多。
估摸红莲并非真的害怕,而是想陪着她,樊宁心底暖烘烘的,但她计划今夜夜袭薛讷,把密册偷出来,踟蹰片刻道:“我睡在外面罢,红莲姐姐漂亮,我帮你把着门……”
那厢薛讷方进门,便被张顺拦下:“薛郎,殿下有要紧事找你。”
薛讷本想先回房换条亵裤,但听张顺说有要紧事,也不敢耽搁了,左手插兜悄悄提着亵裤,随张顺进了李弘的房间。
李弘方沐浴罢,没有束发,穿着白袍亵衣,谪仙似的气韵浩然:“听说方才你来寻我,本宫正在沐浴,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方才薛讷来了又回,乃是想明白此事尚不能告知李弘,并不知道他在沐浴,但现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殿下,臣忽然想起一件事:弘文馆别院的案子破了,但推背图却一直没有追回来。起初臣以为,盗取推背图不过是为了将脏水泼在樊宁身上,但现下真凶败露,已端了长安城中七八个藏身处,却一直没有找到抄本,可见此书紧要,应是随身携带。可一个不通汉话的胡人,为何要一直随身携带预测我大唐国祚的推背图呢?”
李弘一听兹事体大,着实紧要,起身关了窗,再转过身来,神色已变得十分凝重:“先前你曾说,这案子应是与王皇后相干人士,冲着安定去的,目的在于离间父皇母后……若再牵扯出推背图,此人的目的,可不像是仅仅在于当年的废王立武之上。”
“殿下所说,也正是臣所担心,只是那推背图记述隐晦,当世能解的,只怕只有李师父……”
李弘哼笑一声,说道:“这小老儿甚是可疑啊,作推背图的是他,抚养安定的是他,现下人又不知何处去了……若非与他相识多年,知道他的人品心性,本宫简直要怀疑于他了。”
“殿下这话千万别让樊宁听见,不管谁怀疑李师父,她都会打人的。”
“何止在安定面前不行,你以为本宫在红莲面前就敢说李师父坏话吗?”
薛讷与李弘齐齐叹了口气,倒有些难兄难弟的意味。李弘见薛讷不时看看他的亵衣,自觉衣冠不整,惭愧解释道:“本宫方沐浴罢,想着你不是外人,确实有些失礼了。”
“啊,不是,殿下不要误会。臣有一不情之请,事关公主案与天家尊严:眼下形势不明朗,可否隐瞒臣与樊宁同往洛阳的消息,待殿下到洛阳后,先面见二圣,若无甚不虞,我等再……”
“你的心情本宫明白,为了保护安定,当真费心了。只是……此件事本宫没法帮你”,李弘说着,拿起旁侧案上的一封公文函,递向了薛讷。
薛讷的左手仍拽着亵裤,单手接又显得无礼,他眨眨眼,佯装不适:“殿下,臣突犯眼疾,看不清字,可否劳烦殿下告知其中内容。”
李弘不知今日薛讷是怎的了,方才就怪怪的,这会子又冲他挤眉弄眼的,吓得李弘不自觉后撤一步,顿了片刻方道:“我们才出长安,二圣便已得知了消息,派了杨炯前来相迎,明日便会在潼关相见了。”
“杨炯?”薛讷抬起脸儿,或许是因为太过俊秀,每当他思考之际,总是显得不那般聪明灵透,“杨炯并非礼部中人,为何会派他来做这样的活计?难道……有何密文要传?”
几乎与此同时,六七百余里外的洛阳城积善坊中,几辆马车踩着落日余晖,停在一处大宅院门前,其上走下两人,竟是高敏与李乾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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