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薛讷先前没问过,樊宁回想了好一阵,方回道:“应当不是,虽说它差点砸伤我,但彼时我与那守卫长火并,皆在移动之中,算不好那么准的。”
“那些法门寺的僧人遇害了,死在辋川的一片枫林里,你可知道吗?”
樊宁忙摇头道:“不知……我与他们不过是打了个照面,其余的事都不大清楚。”
“你从别院逃离后为何不报官,一直藏身在何处?”
“我先是想追那守卫长,但我跳窗出来后他便不见了踪影。我转而想去附近的武侯铺,却见武侯倾巢而出,嘴里说着要缉拿法办我……我大略一想,发觉自己是中了旁人的圈套,烧毁别院偷盗书籍的罪名只怕已经安在我头上了,我心里很害怕,就躲了起来。”
“躲在何处,为何此时来投案?”
这个问题十分关键,陈主簿皆会记录在册,关系到其后薛讷为樊宁伸冤的合理之处。但投案之事出得紧急,他两人还未来得及对过说词,幸而樊宁极其聪慧,对答如流道:“躲在鬼市后面的深林里,那是我的好友遁地鼠的家。前两日刑部去人将鬼市端了,我那些好友都逃了,我无处可去,也不想牵连更多的人,就决定过了正月十五,衙门重新开放时前来投案鸣冤……”
薛讷蹙眉点点头,对身侧的陈主簿道:“记完便先下去吧,本官还有些疑惑要问,怕人多嫌犯有顾忌。”
陈主簿不知这两人有旧,只想着主官偶时会私下威逼利诱嫌犯,使得他们速速交待,便拱手退了出去。
薛讷立着耳朵,待确定陈主簿走远了,方蹲下身来,隔着木栅望着樊宁,自责又心疼:“你怎的也不与我说一声,想让我担心死吗?”
明明是朝夕相处的人,忽然就有些不知当如何面对,樊宁颇为不自在,双眸浅垂,眼形极其好看,如初放桃瓣,配上不着铅墨亦如远山的眉黛,说不出得妩媚生姿:“哪里来得及顾忌那么多,今日的情势,要么你蹲牢狱,要么我蹲牢狱,再不济就是两个一起蹲了。我在蓝田自首,你就可以在蓝田断案,总好过被捉去刑部受审。再者说……昨晚我问你时,你不是说已经发现了疑点吗?”
昨晚薛讷直言不懂“一品诰命夫人”何意,樊宁窘迫不已,便岔话问了案情,薛讷说起方才看案卷和现场遗留的物件时,确实有所收获,樊宁便记在了心上。
见这丫头如是相信自己,薛讷笑得宠溺又无奈:“是有疑点,但行百里者半九十,这个案子错综复杂,线索极多真假难辨,我若十天二十天破不了案,你可要在这里住好久,又冷又湿的,我怕你身子受不住。”
“我哪有那么娇气,这里挺干净的,被褥也很舒服,你只管专心做你的事就好”,樊宁说着,起身往床榻上一坐,拍拍身下的被褥,好似真的极其满足。
浅浅的日光漏进牢房里,薛讷清晰地看到有扬尘飞起,樊宁是很爱干净的,薛讷知道她一定不好受,心疼不已。但除了尽快破案,别无他法,他只能说道:“你莫急,莫怕,我一定会尽快查明真相,接你出去。”
“等从这里出去,我有话想问你”,樊宁整张小脸儿都红彤彤的,是少女独有的红晕,“我是个直接的人,藏不住心事,你是知道的……我只想问,薛郎……会不会也有许多话要跟我说。”
薛讷本不明白樊宁在指什么,但看她小脸儿鲜妍红润,心竟忍不住怦然一跃,自己也红了脸,喃道:“我要说的话,恐怕比你想象中多上许多……”
薛讷不知自己是如何与樊宁道的别,整个人游魂似的飘出了监牢,狂喜与困惑同时将他的大脑占据,他待在背人处,思量着方才樊宁话语中的意思。
她怎会忽然与他说那样的话,很明显地别有所指,难道是李媛嫒与她说了什么吗?若真如此,是否代表樊宁也心悦于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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