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来人,快带薛御史去驿馆休息!”
樊宁此时已重新戴上傩面,又回到薛讷身侧,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要插手查此案的意思,令她颇为惊奇。但转念一下,他虽是特设监察御史,却是负责弘文馆别院之案的,若是在此处强行查案,搞不好会惊动凶嫌得不偿失。
毕竟薛讷还带着她这位天字第一号的通缉犯,多有不便,樊宁不动声色,老实跟在薛讷身后,接过包袱背在身上,亦步亦趋向驿站走去。
谁知半道有人拦路,正是方才薛讷拼死所救的少女,款款上前来,屈身一礼,柔声细语道:“薛郎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愿倾一己之力回报薛郎……”
这说辞倒是不算新鲜,曾在话本里听过,樊宁透过傩面的孔洞看着那姑娘,只见她专程洗了脸,露出一张冗长小脸儿,虽不算顶漂亮,却着实有几分动人之处,眉眼间流露出的倾慕犹如运河水一般,已掩饰不住。樊宁才要用肘推薛讷两下做调侃,谁知他老鼠见了猫似的,堂堂八尺之身躲在了樊宁之后,磕巴道:“小,小娘子不必客气,薛某举,举手之劳,也不是专门救你。”
樊宁素来知道,薛讷不喜欢与女子打缠,但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还是令她瞠目结舌。果然,那少女满脸说不出的失望难过,小嘴一撇似是要哭,樊宁赶忙接腔道:“哎哎,对了,敢问这位小娘子,可是独自一人带着妹妹?两个姑娘家出门,总归有些危险,还是要多加防范才是啊。”
那少女本对戴着傩面的樊宁有些怯怯,但听她声音悦耳,客气温和,像个知礼之人,便轻声回道:“多谢这位官爷……我是长安人士,独自带着妹妹出来躲一躲,等长安城里的风头过去再回去。父亲本已为我们交了一个月住店的银钱,餐食皆有人照顾,谁知今夜出了这样的事。若非城中混乱,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眼下只能希望风浪早些过去,我们姐妹也能早点回家了。”
“等下,长安城里出了什么事吗?”听出弦外之音,薛讷眼中这少女已然变作了人证,说话即刻利索起来,上前一步问道。
在薛讷的注视下,少女脸颊飞红,垂眼回道:“两位出城时可能还没听说,这几日御史在城中四处搜罗永徽五年出生的姑娘。”
“永徽五年?”樊宁一怔,想起自己亦是永徽五年生人,与薛讷对视一眼,满脸茫然,“搜罗永徽五年出生的姑娘作甚?”
二百里开外,长安一片澄明月色下,午夜梦回的红莲听到几声极其轻微的拨弦声,心里一惊,起身披上翠色绢纱薄衫,走出堆锦幔帐,只见身穿月白绸袍,头配青玉冠的李弘正坐在古琴前,修长指节不经意地拨动七弦,发出压抑又动人的琴音,声声恰如他的为人。
他像谪仙一般,邺水朱华般的清朗,却要置身泥淖中,为民生疾苦奋力呼号。红莲就这般驻步凝望着他,说不出心底是何滋味。
李弘偏过身,看到站在门扉处的红莲,止了拨弦,轻道:“可是我吵醒你了?”
这几日宫中出了大事,李弘心里不快,无法排解,想见的人唯有红莲,压抑多时,今夜还是没耐住,不请自来。果然,看到她,李弘只觉压在心头多日的大石块瞬间移开,如沐春风。
红莲迤逦走上前,坐在李弘身侧,她的小脸儿不施粉黛,异常清丽动人,比平日里妆扮时还要绝艳三分,令人挪不开眼。看到李弘,红莲亦是难言的欢喜,巧笑回道:“今夜寒凉,殿下想不想用点酪酒?或者沏壶热茶?”
“都不必了,坐在这里,陪我说说话罢”,李弘将羊羔绒毯盖在红莲的身上,温和一笑,“最近外面很乱,你这里若是需要人,我就调几个女官来帮衬你。”
“堂堂东宫的女官,来平康坊算怎么回事呢,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又要对殿下不利。殿下不必为我劳心,我少出门就是了。”
李弘望着红莲,欲言又止:“我记得,你也是永徽五年出生的……”
“是了,比殿下小一岁,但究竟是何月何日,却无从知晓了。”
永徽迷局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百发小说网http://www.baifabohui.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