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你放心,除了李师父外,太子殿下还请了法门寺的高僧,已为圣人答疑解惑。只是此事事关朝廷命官的行踪,虽说李师父一向闲云野鹤,但无来由地行踪不明,总是让太子殿下挂心……”
“怎的连法门寺的僧人都叫来了?宫里出了什么事吗?”樊宁好奇地问道。
薛讷双手一摊,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太子待你如把兄弟一般,你竟连点事也打听不出来?”樊宁抬手给了薛讷两下头槌,心烦地摆摆手,“你快回去吧,我还要去蓝田的弘文馆别院,帮师父再去取推背图抄本。待师父回来,我即刻遣书童去你家送信,他日再向太子殿下请罪。”
樊宁说着,抬脚往马棚处走,薛讷脸上露出几分局促,似是想关心樊宁,又不知如何说出口:“这里往蓝田还要一个时辰的马程……”
“师父不在,若真过了宵禁时分,我就只能说自己是薛大官人府上的人了,你来交赎金领我罢”,樊宁明白薛讷的所指,笑得淘气乖张,利落地从马棚里牵出坐骑,翻身而上,飞一般打马向弘文馆别院方向驶去。
听樊宁说是自己府上之人,薛讷怔忡片刻,偏头一笑道:“那样我可是要被罚俸的!”语气中却丝毫听不出责怪之意,反而带着几分欣喜和赧然,清澈明亮的双眼毫不避忌地锁定着樊宁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消失。自从八岁起,他在父亲薛仁贵的安排下来李淳风处修道赎业,认识樊宁已有十载,她一直是这样的胆大无畏,好似天塌下来都只是稀松平常的事一般,这与一向克己谨慎的薛讷正相反,足以令出身高门宅地的他无限向往。
薛讷嘴角的笑意渐渐漫散开,干净澄澈,仿佛初生不染一丝尘埃,待樊宁红衣的身影渐渐融入了一片枫林中,看不真切了,他方敛回目光,扬鞭驰马,向反方向的长安城驶去。
樊宁驰骋在终南山深涧中,满山的红叶呼啸飞过,她无心观景,脑海中忆起前两日一清早,李淳风宿醉初醒,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推背图有一处要紧疏漏需重新修订,闹着让她去向太子汇报。太子李弘请示了圣人与武后之后,答应将弘文馆别院里的那一套推背图拓出一份交与李淳风,以供参考,昨日取拓本不成推迟至今日,谁知李淳风又不知哪里去了,樊宁把牙咬得咯吱作响,心想一会子拿到拓本,她就即刻进城去找师父,若是他又去平康坊吃酒看歌舞,今日她便一定要拧掉这臭老头的耳朵。
一骑绝尘间,樊宁再度来到弘文馆别院大门处,见六个僧人拥着一辆载着若干木箱的马车方驶出院门,樊宁颇为好奇,问守卫道:“这是谁家的车马,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是法门寺的马车,来运经书的。”
樊宁瘪了瘪嘴道:“什么经这么长?竟要这么多箱子来装?这些大光头背得下来吗?”
守卫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正当这时,昨日那守卫长走了过来。樊宁顿起捉弄的心思,忽然将手中的竹剑横过,吓唬道:“时辰到了,是交出拓本,还是随我去东宫受罚?”
守卫长愣了一瞬,立刻抱头懦懦道:“抄本都备好了,就在藏宝阁二楼……”
樊宁这才收了竹剑,轻笑道一声“多谢”,欲往楼上去,谁知那守卫长忽而拉住樊宁的衣袖,几分央求低语道:“女侠呀,你莫要再提我侧室之事,若是这话再通过馆内人传到我夫人耳朵里,她定会要了我的小命了……”
说完,那守卫长弹出三四丈去,似是对樊宁避之唯恐不及,樊宁“嘁”了一声,大步朝藏宝阁走去。
藏宝阁乃是一个三层阁楼,全由松木打造,宽阔的歇山顶加上方形木柱,外观雍容典雅,尽显书香本色,东西两侧坐落着双阁,与主阁之间以空中回廊相连接,若不经过主阁则无法到达两侧的阁楼,此地存放的皆是稀世珍宝或孤本古籍,推背图也属其中之一。虽然李淳风尚在人世,可像这般预测后两千年国祚之巨著,若是落入欲颠覆大唐的歹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故而现存唯有这一部。李淳风曾告诉过樊宁,当年写作推背图时,兵部尚书英国公李勣亲自带兵监察,定稿后的余稿皆放入火中付之一炬,可见此书记载之内容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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