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决猛地回神,向安泽奇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安泽奇已经绕到墓碑背面。
这片被涂得鲜红的碑面上,画着一位血发翻飞,如鬼似魅的女人,但从样貌来看,此人正是月屿!
女人画像身畔,是以剑尖挑血,一笔一划镂刻的血书,由于力道过重,血迹像雨水般向下流淌,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暗红干痕。
三个大字在一派血书间尤为刺目,连决浑身一凛,失声念道:“心血咒!”
连决拼命抑制情绪,从大容之宝内翻阅父亲留下的心血炎魔咒手札,除了对炎魔狠辣功法的记载,其中记录的心血咒与墓碑所刻几乎如出一辙!
连决头脑有些懵懵然,脚步也踉跄了一些,关于为什么父亲会写下心血炎魔咒的疑惑,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连决,你记不记得,叶擎在美人洞曾布下迷魂阵,想把我们困死在里面,墙壁两侧也曾出现过心血咒的字印!”安泽奇皱眉回忆道。
连决点点头,当时,连决还特地将那些字迹记下,收藏于大容之宝以备日后查看,连决将美人洞的心血咒和墓碑对照,道:“看来心血咒最初是月屿所创。”
“我听过。”安泽奇两道剑眉拧紧,道:“月屿为情自尽时,以自身之血创立心血咒,歃血为誓,堕为血魔,诅咒夜灵族与虚空族万世不得修好,若两族男女结为夫妻,女子必受血咒之灾,身染毒血而死。”
连决如被雷击,恐怕心血咒确有其事,不然师父不会让自己立下与夜灵女子永不交好的誓言。淡紫纱衣的少女身影从连决脑海一闪而过,连决心头一阵刺痛!
连决盯住墓碑背面,月屿沦为妖魔的鬼魅画像,一滴血泪凝在她的眼角,永不干涸
连决蓦地攥紧拳头,将目光转向别处,道:“走,去屋里看看。”
来时还兴冲冲的两人,此时一前一后互相沉默地走着,情绪低落了许多。驻足在月屿生前居住的花柴舍前,连决目光停顿在门前青石桌案,抚琴饮酒、相伴作乐的场景又历历在目。
连决怅惘地摇了摇头,隔着千年时空,再次推开木门,这一下,他不禁愣在门口。
推门而入后,率先扑鼻而来的是一缕甜香,连决幡然醒悟,是月屿亲手所酿的桂花酒香!
一坛坛陈年佳酿,被少女用精致的坛罐封存,至今整齐地顺着墙壁一字陈列,似乎不知哪个瞬间,这位素手添香的佳人就会突然出现,露出笑意可掬的容颜,吩咐几人入座。
“我一个人在岛上也很无聊的,以后你们常常来玩,我们三个做好朋友吧?”
少女灵巧的音容又在耳畔,连决握紧双拳,踏入门槛。目之所及,与屋外的场景截然不同,这舍中的一切都散着温柔、宁静的气息。
雕刻着优美花饰的长案上,一面玉制圆镜,旁边整齐地摆着梳妆物。
床沿的帘幕被一半挽起、一半垂放,透出隐隐约约的胭脂幽香。
仿佛这间房屋的主人只是出了趟门,随时都会回来。
不知是不是受屋中气氛所染,连决此时心跳也平缓下来,他轻轻撩开半垂的帷幕,只见叠放的锦被上,竟是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男子的衣物。
连决的脚步猛地被定住,盯着这几件叠放得异常整洁的男子白衫,喃喃道:“这是荒神的衣服?”
安泽奇循声快步走近,看到几件白衣也不由得一怔,皱眉摇头道:“不会吧,她恨荒神入骨,临死前怎么还会留着这些?或许,她也有了新欢吧。”
“不是。”连决喉中一股酸涩,缓缓摇头,坚定道:“这就是荒神的衣服。”
整洁叠放的白衣上方,是一副雪白的丝指套。
从精美的针脚可以看出,曾缝制它的人多么用心,它亦被整洁地对折,一丝不苟地坦放于男子白衣之上。
安泽奇满面疑惑,欲言又止地望着连决,试探问道:“连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连决的目光望着床角,迟迟不愿移开,他背对着安泽奇,摇摇头。
连决知道,月屿爱过,却没有真的恨过,不然,她不会守着这一隅死去。
蓦地,连决大声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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