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沐霖记性极好,只要见过一眼之人,他就不会忘却,此时见那位当初在京城意气风发的进士,此时已经不成了人形。
余沐霖也是自地方官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如今这个境地,自然能认出这孔春晖如何死的。
尤其他目光老辣,几乎能看得出,这孔春晖不光受了凌迟,且最少受了三百余刀。
看了城上的三人,就算以他的沉稳,也不禁倒吸口冷气。
这是何人下的如此辣手?
而且见那武官战甲,最少是七品以上的将官,如此人物身边必有近卫护持,落得这个地步,难道是静海已失,洪贼打了进来?
他如此想,身边的儒生自然也如此想,他虽不认识孔春晖,但是不影响他判断局势。
“老师,还进城吗?”他有些心怯,半迟疑问余沐霖道。
县官被杀,武官被斩,不定里面发生了何等变故,按理说应该就此退去,可他却没有丝毫迟疑道:“进城!”
这城内百姓还不知如何了,他焉能退去?
他吩咐完,见那些随架的侍从却个个面有惧色,踌躇不前,余沐霖大怒道:“老夫督巡三省,官居二品尚且不惧,你等又何必惜身,随我进城!”
余沐霖说的斩钉截铁,这番话说完也不上轿,也不用那子远搀扶,大踏步往城中走去。
那些侍从见大人入了城,他们这班人若是不进,暗忖大人有什么闪失自己等是万死难辞,急急启了仪仗,随余沐霖入了城。
名叫子远的儒生,也急急追上前,伴着老师一路向城内走去。
只令子远奇怪的是,按照他的猜想,此城就算不是被洪贼破了,也是遭了大股山匪,可一路行来,竟见百姓安居乐业,一路上贩夫走卒吆喝叫卖竟不绝于耳。
他有心找几个人来问,可是见老师走的急,他也只好随着对方一路向县衙行去。
这一路无论途径何地,余沐霖皆是不停,有的百姓们见他们车架人多,有些驻足观望的,余沐霖也不做理会,待近了县衙,那衙门口竟然一个守卫也无,子远暗觉奇怪,但看老师沉着脸进了县衙,他也只得继续跟随。
待入了衙内,到了那萧墙处,子远四下望望,有一处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只见那院中北角上,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不过庙里倒没供奉土地公公,反而供了一个面目十分清晰的胖子。
子远好奇之下走到近前去瞧,见那原来并不是什么胖子,竟然是一个草人,只是这草人面目栩栩如生,看着宛若真人。
他好奇这草人是如何扎的如此生动,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把,只这一把,一下把他惊得毛骨悚然。
那物确实是草人不假,可是这草人竟然披了一副人皮!
其上好似尚有余温,子远不禁被吓得心惊胆战。
“老师!”他狼狈逃到余沐霖的身边,抓着老师的袍襟惊魂不定。
余沐霖面沉似水,也不管弟子如何,继续向着内堂走去。
方入了内院,就见那内堂跪着一人,此人身着九品官府,看年纪在五旬上下,鼻梁高挺,吊眼薄唇,脸型狭长,目中光芒闪烁。
一见他便跪倒在地,先拜了三拜,才道:“静海县主簿袁成瓒,待罪在此,祈请巡抚大人发落。”
余沐霖面色不变,望着眼前之人,他心思百转,结合之前看到的,就猜了个大差不差。
“袁成瓒,你好大的胆子!你一人做不得此事,余下同谋,还不与本官交代出来!”
他话音刚落,正待听那袁成瓒如何解释,就见一侍从慌慌张张跑到近前,禀报道:“中丞,大事不好。衙门被百姓给堵住了!”
“什么!”余沐霖神色终于有了波动,他怒瞪了一眼袁成瓒道:“你敢裹挟百姓?你以为如此本官就办不得你了吗?”
袁成瓒也没想到此事,他本想与对方和盘托出真相,到时以余沐霖的刚正,很有可能会保住自己一命,可若对方怀疑自己裹挟民意,那自己就万难活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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