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房间（中） (2-1)

这句话听来很可笑。一个陌生人在你面前，对你说，你想不想认识你的亲姐姐。

苏哲觉得自己应该哈哈地嘲笑他。可他没有。

徐洋脸上挂着的表情让他没有办法嘲笑。

苏哲沉默地与他对望。

徐洋也沉默着等他回答。

这时有人走过他身侧：“哎哟，苏哲？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是他家楼下的邻居老太。

苏哲没什么表情地转身，苏哲对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点头：“记错时间了，以为还要上课。”

老太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苏哲看见她深深的皱纹都在嘲笑他。

苏哲没什么反应。

老太也没多留，说了句“年轻人记性不好哟”就走了，一边走一边做着网络上很火的健身操。

苏哲看到过那个滑稽的动作很多次，在每个和杨婷一起上学的路上，在每个她和同行的人说的“老苏家还没放弃”里。

徐洋也对着那个离开的老太打了个招呼，等人努力挥着微微发胖的手离开自己的视线，才对苏哲说：“她也变老了。”

“你也认识她？”苏哲问。

徐洋却摇头：“苏萍认识她，跟我说过。”

苏哲听他改了称呼，“嗯”了一声，没多留，转身就走了。

徐洋叫了他一声：“苏哲。”

苏哲这次没停下，也没回头，他说：“我要是想认识她就不用等到今天了。”

徐洋沉默了。

苏哲走到楼道口，徐洋没追上来。

苏哲站在一层到二层的楼梯里，等听到了汽车发动离开的声音，才抬脚往上走。

走到四楼，看到了正准备出门的杨婷，还有她背后的、脸带忧郁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看到有人立即换上了一个慈祥的笑脸：“苏哲，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同样的问题。

苏哲皱起了眉，他不想回答了。

杨婷看到了他背上的书包，眼镜背后的眼睛眯了起来。苏哲跟她对视，没什么表情。

杨婷平静地对她妈说：“快小测了，他出去背书吧。”

“是吗？”杨婷她妈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苏哲不喜欢这个神色，但也只能手脚僵硬地站着，站着接受她的审视。

杨婷又说：“妈，时间来不及了。”

她妈这才想起来似的：“对对对。”

她妈对苏哲说：“苏哲啊，我要带着婷婷去医院了，等她回来了你们再一起复习啊。”

苏哲点头。

杨婷看了他一眼，说了今天对他的第一句话：“再见。”

苏哲也说：“再见。”

杨婷和她妈也走了。

苏哲回到自己家，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习惯性地上了锁。

“咔哒。”

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苏哲没脱书包，也没坐下，站在房门前看着那份自己粘贴的报纸。上面只有半张笑脸，笑脸上有一个笑涡。

苏哲深深喘了口气，才把视线移到笑脸下面的文字报道。

“2006年4月13日早，一名苏姓先生向警察局报警，称自己的女儿失踪一天毫无消息。”

时间是他划了线的。

“当日下午一位拾荒者报警称在近郊防护林里找到了一只人的手。警方赶到后进行了搜寻，在山里找到了全部十五块尸块，经由苏先生确认，死者确为他的女儿。”

十五块，他划了线。

“据悉，死者今年刚满十七岁，就读于本县第一高中……”

后面的文字再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事实上前面的文字对苏哲也没什么意义了。

他在图书馆看到了这份旧报，借回了家里，再也没还。贴在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的房门背后，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比洋洋洒洒的《出师表》都还熟悉。流畅地全文背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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