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杀人先诛心 (2-1)

老武师虽然曾有“三军拔旗”的美誉，但毕竟已经将近十年没有与人生死相搏，身上少了一股杀伐之气。再加上一边要保护两位小姐放不开手脚，一攻一守，一时之间，双方隐隐势均力敌。

手持两把短矛，将一身酒气化为武人胆意。同时被三人围攻，丝毫不惧，双脚稳扎地面，身形挪转，手中铁矛如蛟龙游水，一招一式间紧密衔接牢不可破。

与匪寇不同，老人气息绵长生生不息，没有一丝疲态。习武之人，没有数十年的水磨功夫，登堂入室之前，所谓厮杀，都是强提一口气。因此老人半点不急，时间拖得越久，那些人只会越快耗尽气力，最终被逐个击破。

为首那人一记角度刁钻的挑刺，老人身形陡然下沉，轻轻一肘，便将那魁梧男人推出半丈。

老人浓眉紧皱，刚刚这一来一去，总感觉像是对方故意为之。但刚刚看似那云淡风轻的一记贴山肘，毫无疑问已让对方受了不小的内伤。

另外两人不知何时也已经退开，拿出手弩分别对准眉心，心口两处人身死穴。老人冷哼一声，手中铁矛旋转一周，两根用精钢打造的箭矢被弹开，一根插入木制天花板，另一根没入地下，只有一半箭尾留在木板外。

下一刻，老人胸口处突兀长出一截枪尖，缓缓染红前襟。

少年家仆撇了撇嘴，没有丝毫犹豫的松开枪柄，向后跳开，袖口被一柄短矛切开一条布片。

老人稳住气息，手臂上青筋暴突，松开左手短矛，缓缓从背后拔出那柄梨花枪。

“……茂林！你在干什么？！”终于反应过来的宋榆微声音尖锐，语尾有些颤抖。

被唤作茂林的家仆竟是走到贼寇那一边，从其中一人手中接过一柄朴刀，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开口道，“小姐，正如您所见，我早就和这些人是同路了。”

“为什么……”眼前的形势突然转变，少女的语气有点茫然，“我们宋家对你那么好……”

“十年前，如果不是小姐捡回我这个游民，恐怕我早已冻死在路边了。小姐的大恩大德今生难报。”少年的眼神清澈，却闪过一丝疯狂，“但是，我不想作为一个有名无姓的家丁过完一生，无论过了多久，小姐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所以……”

“对了，我终于可以叫你的名字了……宋榆微……榆微……”少年神色迷离，如同呓语一样一遍遍念着同一个名字。宋榆微背上仿佛有一道凉气吹过，看着少年如癫似狂的样子，少女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榆微，不用怕……你不会有事，今天之后，你就跟着我，我们永远永远的在一起……好吗？”少年语气温柔，却如同一只缓缓缠住猎物的毒蛇。

“其他人……带着小姐们走！这里，我一个人挡住！”老人重重把那柄铁枪插入地面，枪尖上老人的鲜血未干。左枪右矛，半白的须发仿佛根根竖起，无风自动。

“师傅……你该不会觉得，受伤之后，你能打赢我吧？”茂林握住那柄朴刀，面容扭曲。“为什么？为什么刚刚不直接死呢？师傅教会了我很多，所以我至少想给您一个痛快的死法……看来是没办法了。”

“畜生……我今天……一定要宰了你！”尽管身受重创，但老人一身杀意不减反增，气浑势足犹胜先前，尽显小宗师气度。

“趁现在，走！”宋柳卿一把拉住妹妹的手。

“你们谁都走不了！”门口被数个匪徒挡住，盯向一对姐妹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其中的龌龊意味。

宋柳卿咬咬牙，看了一眼已经失魂落魄的妹妹，伸手握住藏在腰间的一把短刀。被抓住之后下场为何，少女多少已经猜的到，如果落到那样的地步，用这柄刀来自尽至少能少受一些羞辱。

其中一人看到这个小动作，大笑道：“看来还是个坚贞烈女……不过不用担心，哪怕断气，趁热也能急就一下。”

肝胆俱丧。如果不是妹妹还在身边，少女此时可能就要腿一软瘫倒在地。

下一刻，客房的房门碎成碎片，嵌在门上的琉璃碎片四散。

一袭白袍慢步缓入，笑容和煦。

左手提着一把长剑。

剑名入海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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