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物起始的土地上,幽灵们和尚未投生的同伴们杂居。我们可以变换成千姿万态的形状。我们的许多同伴是鸟。我们栖居在旷无边际的原野上,日复一日地宴饮、嬉闹、哀伤。我们宴饮,因为永生竟是如此美好。我们嬉闹,因为我们的确无拘无束。我们哀伤,因为总是有人刚刚离别了生灵世界重新回到我们中间。他们回来了,神情是那样地郁郁不欢。人世间的爱已经抛在了身后,所有的苦难都没获得代偿,不被理解的一切依然不得理解,想知道的事也只是刚开始知道。带着所有这些遗憾,他们回到了神秘的幽灵之乡。
我们当中没有谁愿意降生到人世间。我们讨厌生存的残酷、无法实现的渴望、被奉为圭臬的人间不公、歧路交错的爱、父母的无知、走向死亡的事实,还有生者面对宇宙间质朴的美好事物时那种惊人的麻木。我们惧怕人类的冷硬心肠——他们个个生来就是瞎子,即使有眼睛也很少能学会洞察事物。
我们的王是一位神奇的人物,他有时会变成一只硕大的猫,胡须红红的,眼睛像两颗晶莹的宝石,蓝中带绿。他曾无数次地投生,在所有世界里他都是一个传奇,享有一百个旨趣各异的名字。投生的地方对他来说无关紧要。每次活,他都能活得有声有色,与众不同。叙说人物生平的巨书无形地悬立在天地之间,只要仔细读过,你就会透过有或没有文字记载的漫漫岁月看出他卓异的才能。他有时候是男,有时候是女。不论哪一种生命,他都能从中锻造出无与伦比的辉煌。如果说他的历次投生真有一种万变不离其宗的特点或天才根源,那很可能就是他对转换生命形态的爱,和由爱向更高现实的转换。
和与我们类似的幽灵伙伴们相处,我们备感亲切。我们的大部分时间都过得快快乐乐,因为我们飘荡在水蓝色的、弥漫着爱的空气里。我们和农牧神、仙女、美丽的神灵一起游戏。和蔼的女巫、善良的小精灵和先祖们安详的幽影始终与我们同在,让我们享受绚丽彩虹的沐浴。婴儿落地时的哭是有多种理由的。理由之一是:他们突然间被推出了纯净的梦的世界,可那是一个多么令人心醉而又没有痛苦的世界啊!
我们越是快乐,离投生的日子也就越近。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我们都会约定:一有机会我们就重返幽灵世界。我们在那个世界灿烂的花丛中和皎洁的月光下立下这一誓愿。凡立此誓愿者,在人类世界皆被称为“阿彼库”,意思是“鬼孩”。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认出我们。我们不时地出没在各个地方,不肯向生命表示屈从。我们有能力根据自身意愿实现死亡。我们的誓约不可违背。
那些背弃誓约的鬼孩将饱受各种幻象的困扰,同类们也会来找他们的麻烦。只有回到幽灵世界,回到那个万物之始的地方,与默默等待他们归来的伙伴们重新团聚,他们才能找回自己的安慰。至于我们这些在人间滞留的鬼孩,多是为人类即将到来的各种奇妙之事所诱才迟迟没有回归。我们用美丽的、命定的双眼走过生命,心中萦绕着那段美妙、悲怆的神话音乐。我们的唇齿间发出含糊不清的预言。我们的脑海中总会闯进各种属于未来的幻象。我们是局外者,另一半生命永远驻留在幽灵之乡。
我们经常被人认出,这样我们的皮肉就会被人用剃刀留下划痕。如果我们再次成为同一对父母的孩子,留在我们新生躯体上的划痕会预先为我们的灵魂打上烙印。之后,世人在我们生活的周围织就一张命运的网。凡是没有活到成年就死去的鬼孩都用艳丽的小点或有趣的污点力图抹去这些标记。如果努力无效,终于被人认了出来,我们就会听见惊恐的号叫和母亲们低声的哭泣。
因为无心久留,我们给母亲们带来极大的痛苦。每次离开人世都在加重这份痛苦。她们的悲伤也给我们的灵魂增添了负担,从而加快了再度投生的循环。每次新的投生也是对我们的折磨,那是一次发自幽灵世界的震撼啊!我们周而复始的反叛使我们遭到其他幽灵和先祖们的厌恨。在幽灵之乡我们并不受宠,在人世间又被打上了烙印。我们去意彷徨,致使一切平衡都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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