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另一边立着一座摆放各种什物的洗手台,旁边陪着一架微微发黄的立式洗衣机。窗台上架着防盗网,摆着两盆像是从刚地狱的鸿沟里挖出来,又用熔岩浇筑的东西。
“造孽啊!”成怀秀在心里感叹,“上辈子进了十八层地狱的人,这辈子就转生做他养的花。”
带着咸味的海风越过明亮透彻的玻璃拉门,被吹拂的窗帘随之轻抚身旁的暗棕色木质书架。住客搜罗的各类书籍在高大的木质结构上独霸一方,甚至肆无忌惮地在整个房间里安营扎寨。
成怀秀猫儿似的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穿过《俗世奇人》,《十日谈》和《银河系搭车客指南》之间的地板,走到书架前一张绒布地毯上。他背靠书架坐好,出于好奇,在放下书包之后马上转身,想看看这里都藏着什么书。
有相当一部分书脊上都印着一串相同的单词。“嗯,瞎耳螺壳……猴姆斯?”成怀秀试探性地读了读,又试探性地问了问,“你很喜欢这个猴姆斯吗?”
“当然。”青年正忙着和倚仗风势上天入地的窗帘斗智斗勇,被他一打岔,一不小心挨了一个耳光,“啊……福尔摩斯是我的偶像。”
福尔摩斯?成怀秀感到震惊。即使他的词汇库再小,但至少那26个歪七扭八的棍子还是有好好存在里面的。他用手指逐字划过“Sherloes”,想不出是哪个不务正业的符号发了“福”音。
“听说这书的第一批国文翻译里有胡建人,广夏人最爱吃的那种,说不定跟这有关系。”青年粘上粘扣,取得了这场小型战役的胜利,而那两只顽皮的浅蓝色无鳞蛇则偃旗息鼓,“好了。地上凉吗?要不要坐到餐桌旁边?”
成怀秀摇了摇头。虽然尾椎骨附近一直源源不断地传来凉意,而且说不定不久之后还会引发便意,不过能坐在地上伸直乳酸堆积的双腿,这让他感到非常舒适。
见状,青年从床上拿下两个垫子,又进厨房端出一杯凉白开。他先后把垫子和玻璃杯递到成怀秀手上,再变戏法似地从书架与墙壁的缝隙间抽出一张小桌板。成怀秀在软和的圆形垫子上坐好,舔了舔水,舌尖捕捉到了一股柠檬的清香。
“这家伙好像挺会过日子的。”他想,“所以接下来会是什么呢?”
自我介绍?煽动性的演讲?还是跳过寒暄,直截了当的开始授课呢?不管怎样,成怀秀都不打算主动开口。他把半空的水杯放回桌上,双手交握,拇指的第二关节彼此摩擦。
那位青年也跟着握起自己的手,前臂轻轻搭在盘好的腿上。
“我们来交换秘密吧?”他说。
这是成怀秀没想到的。
“这是一个快速拉近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小技巧。”青年朝他眨了眨眼睛,“怎么样?”
成怀秀犹豫了片刻。而后,他突然抓起水杯,直了直脖子,“吨吨吨”地把余下的水一饮而尽。他抹了抹嘴角,“啪”地把水杯拍在桌上。小桌板被这突如而来的动作吓得发抖,慌乱之间还掀起了地毯的一角。
“我要当警察!”
成怀秀说,说罢,便移走视线,刻意避开青年的目光。
因为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某些人眼中,不投机倒把就是浪费,不剥削别人的劳动成果就是可耻。
至于追求正义?
“呵,只有没遭受过社会毒打的小屁孩才会产生这种天真的想法。”
成怀秀知道自己不该说,因为他很害怕,害怕说了就会听到这句话,又或者是以这句话为内核的其他什么自以为宽慰的话。
“我现在只有一米六五,离警校的招生标准还有三厘米。”
成怀秀吸溜了一下鼻子,但是除了空气以外什么也没有吸到。
“你不能干这行。”
他尽力不去在意别人的想法,可就连身为警察的父亲也这样告诉他。
“不过我还有两年时间,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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