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没理由要像做贼一样踮着脚走路。大约在一年以前,这间三室一厅的公寓确曾受到过梁上君子的光顾,只不过屋里的东西却只增不减。第二天一早,成怀秀边打着哈欠边走出房间,他一眼就瞄到了客厅地板上多出了一个装着纤细金属丝的工具包、一条湿哒哒的裤子,还有一滩散发着令人作呕气味的黄汤。他一边拖地一边替那人感到难过,虽然满屋子铺天盖地的锦旗是不常见,但是光着屁股就逃跑也太夸张了。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飘出未关严的书房门缝。成怀秀迅速蹿到了墙根底下,耳朵像章鱼的吸盘一般紧紧贴在门上。
“你不需要跟我计较。”成熟而充满磁性的嗓音从门内传来,“我说了,这是作为师父应该的。”
既然是私事,只要父亲不是在和相亲对象调情,成怀秀觉得,自己只不过是稍微有点一不小心恰好无意间偶然听到零星极少不多一点点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这说不定好像有可能应该必然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晚饭?他在食堂吃就好,呃,也可以,随你喜欢。主要是管好他的学习。”
什么?谁?随谁喜欢?这通电话跟自己有关?
“你当年选的是理……是吗,文科?看来是没办法——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混杂了各式撕扯、碰撞、摩擦和弹跳声的不和谐的交响曲骤然奏起,在混乱中,一支笔的影子趁机翻滚着溜出门缝,“不许——不要着急拒绝我。”
男人低声骂了句脏话。
成怀秀像只母鸡一样耸动脖子,凑近门缝,正想将这一出广播剧升级成电视剧,突然,门下进度条一样的光线急速缩短了。他连忙起立转身,摆出平时他为了长高而常做的姿势,像张古法制的纸一样严丝合缝地贴在墙上。
在他右手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有人弯下了腰。
“你英语应该不错吧?啊,我看到你朋友圈了,不是说打算明年出国吗?”
胶底拖鞋“吧唧吧唧”的声音渐渐远去,成怀秀又是一个转身,这次他直接把眼睛贴在了门缝上。房间里有一位身着长睡衣的高大男人,正背对着房门,身体微微向前倾覆在桌面上。他线条流畅,肌肉紧实的手臂正小幅度地挥动着,笔尖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随之响起。
“好——知道了,我会问他的。”一张黄色的便签纸被扯了下来,“我家小子就交给你了。”
尽管成怀秀本人还没有任何表态,这桩雇佣关系就这么草草定下了。
冷不丁地,门板在成怀秀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恶毒的吻。他失去重心,再一次摔在了地上。自己再也没办法骑单车了,成怀秀心想,虽然他根本就不会骑单车。他迎着父亲质询的目光递上了成绩条,但父亲不仅没有接过,反而朝他的手里塞了一张纸。
成怀秀拈起便签的边缘,上面是一串龙飞凤舞的铅笔字。他眯着眼凑近一瞧,隐约能看出一些数字和街道的名称。“我给你找了家教。”父亲自顾自的说道,“他独居,这是地址,自己坐公交车。”
“我不去。”成怀秀从地上爬起来,手臂伸直。
“我叫你去。”父亲并没有接过他拒绝接受的纸,“你是老子我是老子?”
“你要是非叫我去,那你就得欠我一个人情。”成怀秀说道。
父亲修长的手指掀起了腰上银闪闪的东西。他修剪整齐的指甲轮流敲击着活动的金属片,暗黑色的无鳞之蛇在他腰间游弋,随着他臂膀的牵动越来越急促地发出“嘶嘶”的警告声。
成秀浑身的肌肉都反射性地打起了颤,可是这次他有把握能赢。
“第一,”他冲着父亲面无表情的脸竖起一根中指,“就算偏科偏得再严重,我也从没掉出过年级前十,你没有给我请家教的必要。”
“第二,我的洋文从来就没及过格。可你早不找,晚不找,偏偏现在突然要给我找家教。”为了看起来更像是在数数,成怀秀顺势竖起了无名指。
“第三,别人都是家教上门,而你却叫我去上家教的门。”
“啪”!
他脚边的空气瞬间被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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