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通往镇子火车站的路只有一条,实在难走,跟着父亲母亲走了许久,都不见路尽头,垂头丧气的,却又无可奈何。
父亲母亲的身影已经不在我的视野范围内,难道我就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吗?难道我连简简单单的送行都做不到吗?我到底能为父亲母亲做什么?内心极度不甘心,一遍遍拍着自己的大腿,自责自己怎么这么没用,走个一小时的路就浑身没力气了。
准备回学校走一段退一段的犹豫不决,几近崩溃。
“颜星,你真没用!真没用!”往回走的这几分钟,脑海里这个声音一直来回响着。
我咬着牙,狠了狠心,回头继续朝着父亲母亲的方向狂奔,我不敢大声呼喊,只能憋了一股气给自己加油,努力往前跑着,发泄着心里这些让自己后退的负面情绪。心情越激动,脚下的路,逐渐地往前方延伸。
我不知道父亲母亲走到哪里去了,但我知道他们两个人一定就在这条路的前面。
路旁的岔道有个土堆垒高的小山坡,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快到坡顶的时候,实在没有什么力气,一屁股瘫坐在坡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坡顶,有了目标便来了力气,一口气冲了上去。
我踮起脚尖,跳着老高,看着这条蜿蜒的山路绵延到远处,努力地转着眼睛在寻找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父亲和母亲的身形和声音,如蛆附骨、如影随形般伴随着我的成长,他们的一切都是那么亲切和熟悉,孩子和父母就像是游鱼和流水的关系,很多人认为游鱼的天生天赋源于对水的掌控力,倒不如说鱼儿依赖于水,从而自然不刻意地会去了解水的全部。
果不其然,距离大概十几分钟的脚程有两个小小的身影,在林叶间穿梭着往前走,没有看到头,两人肩上的行李和大背包的高度早已超过了父亲母亲的身高。即便如此,他们两人仍旧以可见的速度往前疾行着。
我不由地笑了起来,一定是母亲,平日里就是这样风风火火,做什么事情都特别快,眼下赶车的情境也是这样,似乎身上背包的重量在疾行的过程中,能够被他们俩遗忘了似的。
父亲母亲从来没有戴过手表,现在的我曾经给他们两个人各自买过对表,可从未见他们戴过。曾经追问过他们两个人为什么送他们手表从来不戴,还以为他们不喜欢这些东西。父亲开门见山告诉我:“我们都是一辈子的庄稼人,不兴戴这个,两条表带勒紧了手腕,手腕硌得慌。一旦挽起袖子,露出一条黑粗黑粗的手臂,上面带着块手表,别人看着别提多膈应了。再者说,戴上这个,下地干活多麻烦,夏天的时候风吹太阳晒的,容易坏。这个表什么的,看个时间,我心里还要仔细看一看表盘上的时针分针具体指向哪个数字,算一算现在是几点几分,我脑子转的没那么快,出门在外看时间索性抬头看一眼太阳在哪个方向,大概时间也就知道了。这不比你这个手表好使!”
我无法理解父亲想问题的逻辑,现在天底下有几个人会说看时间太阳比手表来得太容易,又能有几个人能抬头看一眼太阳就知道当下几点钟,摇着头叹了口气,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母亲的行径和父亲大不相同,却也同样让我大掉眼镜。母亲平时一点儿都不热衷带手表,只是小心翼翼地收到盒子里去,一到逢年过节的时候,这些个小东西到成了母亲手里的香饽饽,见亲戚见朋友的时候就故意戴着手表露着手腕,端起架子到处显摆,逢人就说“这手表好使,我儿子孝顺!”我也不能拆母亲的台,每次见着亲戚朋友,应和着母亲的话茬笑笑不说话,但私下里听着母亲的吹嘘,仍旧是美滋滋的,天底下又有谁不喜欢被别人戴高帽子。更何况,这还是我妈!
我也同样问过母亲,既然你喜欢戴手表,那平日里就养成习惯一直带着。母亲理所当然地列条条列陈平时戴手表的各大罪状,听来听出终归是一条:“戴手表洗衣做饭有多不方便。”我低头嘟囔着:“现在洗衣服洗碗都有洗衣机和洗碗机的,不用人来洗了。”回头迎来了母亲的怒视。天底下的妈好像都会嫌弃机洗没有手洗洗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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