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荻港镇旅社,穆广拿着钱去码头买船票:今晚的班轮,两张票,他和秦晴,前往上海。
路上,寒风扑面,穆广的心脏一阵紧缩,脚下打了个趔趄,因为一个名字猛然间蹿上他的心头——易洲。
易洲还活着,在上海。秦晴突然前往上海,说是去照结婚照,理由冠冕堂皇,但是,之前,她从没有说过这个想法。
难道他已经知道易洲的事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如果她知道了,并且就是奔着易洲而去的,我穆广应该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号,像一捆荆棘扎在穆广的胸口。从见到秦晴到现在,先是一场搏斗,惊魂甫定,得知秦晴追他而来,比翼双飞,穆广陷入浪漫的遐想,甚至巫山云雨、鱼水相亲、干柴烈火的幻想之中。
船票,买还是不买?上海,让还是不让秦晴去?秦晴决定的事,我该不该阻拦,能不能拦住?要不要在去上海的路上主动跟秦晴说易洲健在的事?说了,会是什么后果?不说,又会是什么后遗症?
剪不断,理还乱。那就不理了,把它扔在一边。大不了最后跟秦晴,一掼两响,好聚好散。
这样想着,穆广大步流星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一阵阴霾笼罩心头,层层逻辑推理,让穆广陷入深深的屈辱。可以肯定,秦晴与易洲之间不会有结果,秦晴只是在做最后的努力,不撞南墙不回头。为什么你秦晴踹着跟我的订婚协议,打着跟我去上海照结婚照的名义,偷偷地去找前情人作最后的努力。努力成功,立马甩掉我,努力失败,由我兜底。我穆广堂堂七尺男儿,我成了什么?
穆广心问口,口问心:穆广,你愿意接受这个屈辱吗?
我愿意!
为什么?理由有二:第一,我爱秦晴。第二,我敬舅舅。为了一个爱字,我应该包容她,你说破天,她跟易洲之间是清白的。易洲是个真君子。为了一个敬字,我应该把秦耕久舅舅当父亲一样顶在头上,如果我因为秦晴这么一点小心思、小动作、小花招,把跟我都已经订了婚的秦晴甩掉了,秦晴在江心洲怎么做人?怎么嫁人?怎么当校长、当老师?当秦晴发现自己在易洲和穆广之间,两头落空,无所依托,以她的性格,什么样极端的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那时,穆广,穆广全家在江心洲还有立足之地吗?
穆广吞吐一口气,冷风袭击了他的胸腔,通体透凉,仿佛整个人沉入冰冻刺骨的长江。
他忽然想通了,秦晴,我要把你当作穆慧看,哥哥让你蹦,让你闹,让你野心勃勃,让你心比天高,婚一结,娃一生,你还能怎么样?
他甩了甩头,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码头,买了票。从窗口转身,低头看票是不是连号。“穆广,穆广!”是秦晴的声音。她冲到穆广身边,“穆广!”
“你怎么来了?”
“我来跟你讲,我忽然想,我不去上海了。”
“船票已经买了,两张,在船的顶层,连号的。”穆广把票递给她,开玩笑说,“这个钱,我出,你到上海一路上的费用,都是穆广经理出。”
“你出就是我出,你的钱也是我的钱。”秦晴接过船票,没有看,“我想回去了,不到上海了。”
“结婚照不照了?婚服不买了?”
“结婚照在芜湖照可以,婚服你去也可以办。”
秦晴拿票走向窗口,穆广在她身后搂着她的肩膀,抱住了她。秦晴说:“犯什么神经?有人看着。”
“你没来就算了,都到半路上了,我不放你回去。我们一起去上海。”
片刻之间,秦晴身体就柔软下来。穆广松开手,意味深长地说:“反正,上海这趟差,你省不了!”
真正的秦晴,在大事上是没有主见的。
他们买的是坐席,从荻港到上海,晚上十点上船。一开始,秦晴兴奋,拉着穆广到船顶上看风景。夜幕降临,他们回到船舱,摇摇晃晃,开始还喁喁情话,渐渐地秦晴靠在穆广的肩头迷迷糊糊睡着了。穆广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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