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部通往曲柳湾乡政府的路虽然打通了土路基,但依然非常难走。两个月没有下雨,到处坑坑洼洼,信贷员于小慧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越野车所过之处,尘土飞扬,路边的荒草上覆盖着铜钱厚的一层尘土。
胡云儿取下了面纱,轻轻地擦着眼泪,她为尚云受了伤害而难过,她为村民们的麻木不仁而悲哀,听着陈麦义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她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发凉。
自从尚云把疯疯癫癫的她救了后,她活下去的动力,便是想着要把尚云垫支的住院费还了,这也是她从医院灵醒后,没有选择死而选择了生的唯一原因。
春节过后,在外面打工的她,意外发现了九九红服务总公司发出的招聘员工信息。
她想在外面洗碗何时才能够把那一万五千块钱给赚够,不如去尚云的公司打工,把那一万五千块钱赚够了,自己就去死,她抱着这样的心理报了名。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不但幸运被录取了,而且尚云还任命她为总公司的副经理。那个时候,她麻木的神经突然像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她感到了疼,流下了眼泪。
本来她打算把欠尚云的那一万五千元住院费还了后,她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她贪婪地活到了现在。现在她想好好地活下去,反而不想死了。
尚云出了一万五千块钱垫支了她的住院费,救了她的躯壳,尚云让她担任九九红服务总公司的副经理,一次又一次的鼓励,救了她的灵魂。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她留恋不舍的人,那只有尚云。
母亲麻木不仁,纵容继父程加减欺负她。父亲为了给她们姊妹三个弄学费,累死在了石头崖上。
父亲常年累月在石头崖上用铁锤一锤接着一捶剥离石头,靠卖石磨子、石槽赚钱。
父亲白天轮着铁锤叮当叮当个不停,晚上就睡在自己亲手挖出来的石洞里,三餐自理,一个月偶尔回一两次家,回来后也不过夜,匆匆离开。
父亲住的那个石洞是非常冰冷冰冷的,她曾经跑去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便感冒了。
前些年,没有电,父亲的石磨子卖得快,家里的日子过得很滋润,乃村里的富裕户,母亲对父亲也好。
自从村上通了电以后,村里人磨面便拉到村部街道的磨坊去磨,那电磨子磨面快,虽然出点钱,但能够节约劳动时间,人们都乐于用电磨子磨面。
人们不用石磨子了,父亲便靠着卖羊、牛、猪吃食的石槽卖钱,可石槽笨重,人们也不怎么愿意买,父亲的生意越来越惨淡,母亲也越来越对父亲不好。
父亲除了累死外,与程加减大模大样进了家也有关系。自从程加减进了家后,父亲便很少回去自己那个家,给她们姐妹给钱都是在她们放学的路上给。
家里没有了父亲,多了一个外人程加减,程加减每次看她,眼睛里都充满了邪恶。
她讨厌程加减,用摔碟子拉脸进行抗议,可她的抗议丝毫起不了作用。程加减动不动用手碰她敏感的部位,母亲装作没有看见。
后来她干脆不回家了,放学后就呆在父亲的石头洞里。石头洞虽然寒冷,但住在里面心暖。
一天父亲用枯树皮的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道:“丫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不要念书了,也不要回那个家,那个家已经不是咱们的家了,你就去外面打工去。”
父亲好端端的,干吗要提起死,她当时也当父亲随便说说,就没有在意。
那天,一贯寡言少语的父亲话特别多。
“丫头,你十岁那年,尚云爹来买石磨子时,向爹提过,要爹把你给尚云说个媳妇,那个时候爹嫌弃他家贫穷,便一口拒绝了。”
“丫头,你十三岁时,尚云妈派人来给尚云提亲,我一口拒绝了。”
“丫头,最近我心里老琢磨着,尚云这个孩子不错,如果以后他家还来提亲,你就答应了人家。”
“丫头,日子在人过,富日子可以过成贫穷的日子,贫穷的日子也可以过成好日子,就像咱家,以前就不缺钱,可现在我连你们三个的学费都交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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