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冥府来使 (2-1)

梁炳，男，四十五岁，职业：货车司机，死因：疲劳驾驶。

信息确认完毕。

......

痛楚刺激着他的神经，混乱与疼痛仿佛要将他卷进碎肉机里面去，碎玻璃刺进他的胸口，手臂被挤压的不成样子，鲜血不断涌出，在此之前梁炳从不知道，人类的肉体竟然可以承受如此痛苦。

卡车终于静止，他的瞳孔逐渐涣散，在最后一线光消逝之前，恍惚间，看见一个黑色身影逆光向自己走来。

一片静寂之下，油箱燃烧的声音和皮靴踏在油柏路上的声音尤为唐突，那缓慢的而优雅的声音似乎是哪位绅士在游街，皮靴的主人停留在车头前方半米的位置。

“清醒了？清醒了就上路吧。”

女人独特的低沉声线响起，一下子将他从迷惘的状态中拉出来，梁炳下意识睁开眼，迷茫的站了起来。

等等......站了起来？！他不是已经！

猛地低头看去，伸出手，却只见自己的身体发出莹莹蓝光，呈半透明质，梁炳能透过自己的手臂看见姿势扭曲浑身鲜血的自己。

“我，我这是.....”

“是的，你死了。”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

梁炳看过去，只看见一个才二十岁左右的女人，一只手插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漆黑如鸦羽般的长发被随意挽起在脑后，她的脸上只有一层雾气令人看不清，还没等梁炳说什么，对方一把将他拉出来念叨着：“快点，要迟到了。”

“你是谁？”梁炳还没反应过来，任由女人拖拽，愣愣的问出这一句。

“渡魂使。”清冷的声音顺着寒风钻进耳朵里，似乎这几个字都带着寒气，从那神秘而幽深的，另一个世界传来，梁炳猛然打了个激灵。

女人回答了他，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接着说：“或许你喜欢勾魂使者，鬼差，死神这些乱七八糟的民间称呼，但不要叫我白无常黑无常，该死的，如果他们两个不翘班我早就......”

“等，等等！”梁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对上对方转过来的，一片虚无的脸，他哀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我不能死啊！”

女人已经完全转了过来，发出烦躁的啧啧声，向前两步。

梁炳慌张后退，不知何时他的脸上已经布满泪水，抽噎着：“求求你，我老婆还在医院等着要钱，我三个女儿最小的才刚两岁，大的刚上大学，我要是走了她们可怎么活下去啊!”

“活不下去就死。”

女人的脚步并没有停留，梁炳已经哭得不能自己，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求你......她们......她们还在等我...等我回家.....”

“抬起头。”她的声音坚定而冷漠，不容拒绝的语气迫使梁炳抬起头，一根古铜色表链缠绕在纤细而苍白的指缝间，垂落下一截来，落在他的眼前，顺着微风轻轻晃动。

“闭上嘴，然后跟我走。”

抽噎声戛然而止，梁炳眼神呆滞，嘴巴保持打开的状态，能让人数清里面有几颗蛀牙。他缓缓站起身，紧盯着面前的黑色身影。

女人转了转表链，嫌弃的放在自己虚无的脸面前看看，那好像是眼睛的位置，说：“制器部真是越来越敷衍了，催眠怀表连个表都不带，洛虞就是让他们吃太饱了，一群懒鬼。”

尾音刚落，巨大的爆炸声从卡车上传来，碎片与火焰吞噬了两个身影，又穿过两个身影，甚至都未曾掀起女人的衣角。

“尸骨无存啊，啧啧啧，现在你可比刚才更可怜了。”

梁炳：“......”

正是入夜不久，墨蓝夜空已经点缀上几颗星，圆月升起半轮，蝉鸣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吵闹，似乎不见刚才的冷凝气氛，只有柏油路上停留的废弃卡车，四周混乱的碎片和路边老槐焦黑的痕迹能证明这里发生了什么。

当然，还有远方呼啸着的警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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