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春 (3-1)

民国十年四月二十日上午，老管家胡劲松正在客厅打扫，忽见胡树人和白玉兰走了过来。

“少爷，白姑娘。”

放下手中的扫帚，胡劲松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望着一身棕色长衫的胡树人，微笑着问道：“今天这么早就和白姑娘出去？”

随着太古洋行贪墨案的风波逐渐平息，上海的季春变得异常平静，巡捕房那边也没有案件需要胡树人帮忙调查。他也乐得清闲，趁着眼下的好时节享受起了安逸的生活。

天气逐渐回暖，胡树人换下臃肿的厚棉衣，穿上修身的长衫，每日得空便到街头巷尾走一走，逛逛各色摊位，看着熙攘人群，吃着美味小吃。而在周末休假时，他也不闲着，或陪着白玉兰到天蟾舞台听新戏，亦或和贝蒂小姐去豫园采风，真是好不惬意。

听到胡劲松的问话，胡树人抬头望向高照的艳阳，微笑着说道：“是哩，方才接到雅克的电话，他说有事要同我说。”

“哦，是莫雷尔先生啊。”

胡劲松恍然大悟，能让少爷放弃携美出游愉快时光的人，也就只有雅克莫雷尔这样的多年好友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皱了皱眉，语带抱怨地对胡树人道：“少爷，莫雷尔先生来电……不会是又有大案发生了罢？您难得清闲了几日……”

“那倒不是，他并没有提到关于案件的事情。”胡树人右手半抬，扶着正在穿高跟鞋的白玉兰，一边对胡劲松解释道，“方才我在电话里问过，按照雅克的说法，似乎是在沪洋商打算举办一届商人发展大会，主办方邀请了法租界巡捕房的一些官员，其中就包括他。而我也恰好在受邀之列，所以雅克想先和我见一面，聊聊大会的事情。”

“发展大会？莫雷尔先生一个巡官，有什么事情要和少爷聊呢？”

“谁晓得呢？”胡树人嘴角噙起一个神秘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说不定，雅克他只是有些紧张，对罢？”

听了自家少爷的话，胡劲松暗暗摇头，心下并不信服。不过，他毕竟跟了胡树人这么多年，多少也了解少爷的习惯，也知道每当胡树人嘴角挂着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时，就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藏在心中。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管家，胡劲松显然不会去打探少爷内心的想法。

他笑了笑，重新抓起了一旁那支被他靠在门边角落的扫帚，对着胡树人和白玉兰微微躬身道：“少爷，白姑娘，您二位早去早回。”

言罢，胡劲松便拎着扫帚继续干活去了。

“胡先生，你有没有觉得胡管家最近看着玉兰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两人离开宅子，朝停在宅子旁的别克轿车走去，没走出几步，白玉兰便忽然开口，看似无心地对胡树人问道。

自打白玉兰住进了胡公馆，胡劲松对她的热情劲儿便一直没有降温过，几乎只要她一下楼，他就会一直跟着询问是否有什么需求，那待遇简直堪比主人。

对此，白玉兰期初还以为是胡劲松待客有礼，便频频拒绝。谁知日子一天天过去，胡劲松不但没有将那股客气劲儿放下，反倒是更加关心起她来，尤其是每到胡树人不当值的日子，就更是会想方设法地跟着两人，似乎是想要观察些什么。

今朝也是如此，当胡树人和白玉兰穿着妥当，准备离开宅子时，他便乐呵呵地停下了手头的活计，从院子里跑回公馆门口送二人离开，期间眼神一直在打量着白玉兰，让她心中不住地有些发毛。

白玉兰不是没考虑过找机会打探一下管家胡劲松的底细，但她如今住在胡公馆中，自然是要和这里的主人胡树人打好关系，若是不小心暴露了这个想法，引得胡树人方案的话，反倒是得不偿失，因小失大了。

无奈之下，白玉兰只好开诚布公地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希望能够得到胡树人的回答。

听了她的话，胡树人脚下的步子顿了顿，旋即挂着微笑，掏出车钥匙，插进门上的锁扣，轻轻转动后将钥匙拔出，又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把车门拉开对白玉兰道：“不知白姑娘发现了什么异常，大可与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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