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震旦学院,胡树人便忆起去岁发生在上海的一桩大案,嗜赌如命的洋行买办阎瑞生与好友吴春芳杀害名妓“花国总理”王莲英并劫走伊身上的饰物,而后潜逃江苏,最终在徐州火车站落网。经法租界会审公廨审判,将二人一并判处死刑,押赴龙华的西炮台大操场枪决,其时观者众多。这个凶手阎瑞生,便是震旦学院的毕业生。
此案一目了然,本没什么稀奇。匪夷所思的是,凶手还没被缉拿,改编的舞台剧便开演了,男女主角由阎瑞生的同事和王莲英的姐妹扮演,甚至舞台上的车都是从案发现场拖来的。过了不久,申报发布出版通告,为莲英被害记造势。阎瑞生被枪决后,各种改编的文明戏粉墨登场,还有传闻商务印书馆的活动影戏部正与人合拍“阎瑞生案”的电影。各行各业跟进之快,令胡树人颇为感慨,世事千遍万换,当真是“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不过,阎瑞生其人本就劣迹斑斑,震旦学院规则严苛,亦未能令他改过自新,后来落了个枪决的下场,乃是咎由自取,倒与震旦学院无甚关系。
胡树人收回思绪,站起身来,向唐思懿拱手说道:“原来是唐教习,胡某方才未出门相迎,实在失礼,倒要请您原谅哩。”
“胡先生说得哪里话,”唐思懿摩挲着下巴上的长髯,笑了笑道,“您既不是我院的学子,亦不是我的同僚,不必如此拘礼。况且,小老本就是冒昧前来,您又如何能得知呢?”
“唐教习说得是。”胡树人笑着做了一个手势,“您请坐,不知您今日所来何事?”
唐思懿撩开长衫后襟,在胡树人对面落座,旋即身子前倾,抬手掩口,轻声细语地问道:“胡先生,请问您是不是在巡捕房任职?”
“巡捕房?”胡树人闻言眉头一皱,不解地问道,“唐教习何出此言?”
“我在新闻报上多次读到您帮巡捕房破案的报道,可以说是慕名已久哩。我曾跟友人打听了过您的事情,有传言说,您和一位法国巡捕颇有交情,因而有此一问。”唐思懿道。
听到缘由,胡树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唐教习,这是坊间的误传。我帮巡捕房探案,乃是兴趣使然,并未在那做过一官半职,顶多算是一个顾问侦探而已。”
“顾问侦探?”唐思懿疑惑地重复道。
胡树人解释说:“这个称谓出自一部文学作品,指为巡捕房提供帮助,但不在衙门里任职的侦探。”
唐思懿并未读过福尔摩斯探案集,他礼貌地笑了笑,顺着胡树人的话说道:“好罢,即便您不在巡捕房任职,我还是有些事情要向您请教。”
“您请说,胡某洗耳恭听。”胡树人笑道。
唐思懿道:“不知方才是否有位洋人来找过您?他生得金发碧眼,穿一身棕色西装,到处向人打听一位照片上的女子。”
“是有这么回事,”胡树人点了点头,“那人自称艾伦拉姆齐,听他说话的口音,似乎是一位来自英格兰的绅士。”
说罢,胡树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立时来了兴致,也像对面的唐思懿一样,探身向前说道:“唐教习,难不成您认识那位拉姆齐先生?”
“我不曾见过他,但我却认得照片上的女子。”唐思懿道。
此言一出,恰似一石激起千层浪,教胡树人大吃一惊,他急忙问道:“唐教习,此话当真?”
“当真。”唐思懿郑重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胡先生,实话跟您说罢,那照片上的女子……”
胡树人正全神贯注地聆听,唐思懿的话头却莫名其妙地中道而止。
“唐教习,您怎么不说了?”胡树人急切地问道。
唐思懿面露难色,他踌躇了一会儿,忽而长叹一声,旋即歉然地对胡树人说道:“对不起,胡先生,此事涉及我院机密,请恕小老不能告知。”
听到这话,胡树人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失望。而一旁的刘牧原听罢,则是怒从心头起,愤懑地对唐思懿喝道:“您这位老人家,未免太不地道了罢!?有话便说,要是不肯说,那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来打扰我家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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