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伯翔见到胡树人,年轻俊朗的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起身拱手施礼道:“多日不见,您看起来还是这么硬朗。”
“鹤翼,你也是,身上的文艺味道更浓了不少。”
胡树人也拱手回礼,两人坐下后,他才继续说道:“说起来,今岁你所绘制的月份牌画我府上也有一副,那模特一颦一笑实在难辨真假,不输剡卿老先生当年的风采啊!”
“胡先生您谬赞了,鹤翼还有很多技法不够熟练,父亲在家也常批评我哩!”胡伯翔听到胡树人的夸赞,急忙摆手推辞道,但脸上的喜色依旧清晰可辨,显然十分受用。
“鹤翼何须如此谦逊,以你如今的成就,假以时日,恐怕这上海滩绘画摄影一行,还要靠你引领咯!”胡树人笑了笑道。
见两人寒暄完毕,一旁的沈志贤这才插得进嘴,伸出右手对胡树人道:“胡先生,你好。”
“沈先生,许久不见了。”胡树人微笑着和他握了握手,然后分开道,“不知最近洋行生意如何啊?”
沈志贤嘿嘿一笑,似乎是赚了不少大洋,满脸都是喜色道:“最近生意不错,太古码头那边这几日还要来两船货,届时还要麻烦胡先生签字放行哩!”
“那是自然,上海永远欢迎各地的生意人,只要合乎法规,江海关自然不会为难。”胡树人笑道。
三人聊了一会儿,天蟾舞台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
“要开幕了。”
胡树人将手中吸了一半的哈德门香烟在旁边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捻灭,然后对身边的胡伯翔道:“鹤翼,你可知今日戏码?”
“胡先生,鹤翼不知。”胡伯翔摇了摇头,“我只听说今日有两场戏,不过具体戏码剧目却不知晓。”
沉吟片刻,胡树人笑了笑道:“无妨,咱们且看便知。”
大概几分钟后,舞台上的大幕缓缓拉开,随着乐池中乐师的第一声弹奏响起,胡树人便知道了这出戏的戏码。
换了一身红色粗布斜襟裳的白玉兰面色凄苦走上舞台,手戴枷锁反背在身后,脚上也被沉重的镣铐拷住,一头原本乌黑的秀发随意盘在头上,有些稍显凌乱,让人看了难免心生怜悯。
在白玉兰身边,是两位身穿红衣的捕快,两人剑眉鹰目、一脸正气,正架着步履蹒跚的白玉兰朝舞台中央走去。
她亦步亦趋的走了没多远,便开腔唱道:“天昏地暗……冤枉!”
这出戏自不必说,是越剧名段《六月雪斩窦娥》,故事出自关汉卿的著名杂剧《窦娥冤》,其中冤死的窦娥形象取自东汉时期民间故事“东海孝妇”。
《六月雪斩窦娥》主要讲述了一位穷书生窦天章为还蔡婆婆借他的银子,无奈之下将女儿窦娥抵给蔡婆婆做童养媳。没过几年,窦娥的夫君亡故,之后蔡婆婆向赛卢医索要欠款,却险些被对方害死,幸得张驴儿父子相救。
那张驴儿见窦娥生得面容姣好,便要蔡婆婆将窦娥许配给他,可窦娥并未答应。张驴儿就将毒药下在羊肚汤中要毒死蔡婆婆,结果缺误毒死了自己的父亲。张驴儿为保全性命,竟然反咬一口,诬告窦娥毒死其父。
昏官桃杌最后做成冤案,将窦娥处斩。刑场上,窦娥临终发下“血染白绫、天降大雪、大旱三年”的誓愿。
在最后,窦天章科场中第,荣任高官,回到楚州。睡梦中遇见窦娥托梦,诉说自己的冤情,最终为窦娥平反昭雪。
故事从头至尾无处不在宣扬着窦娥那善良淳朴、坚强不屈的女性形象,同时也揭露了那时的社会恶人横行与官吏昏聩。而窦娥最后那一句“血染白绫、天降大雪、大旱三年”,更是将天地比作昏暗的秩序。即便无法摆脱古人对封建迷信的信任和依赖,也依旧相信自己的冤屈可以感天动地,凸显出她命运的可悲。
这出《六月雪斩窦娥》本就是悲剧中的悲剧,观者无不抹着眼泪,心中为窦娥感到惋惜。而白玉兰那出神入化的演技,尤其是眼角时不时流露出的冤屈和愤恨,更是将这个角色饰演的活灵活现,宛若窦娥重生一般。
“果然入木三分,无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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