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驾着呼啸的狐火来到山猫洞处时,天便毫无预兆地黑了下去,好似一枚枚尖锐银针一般的雨也倾盆而来。
新雨砸落地面,蒸腾起雾气,卷着尘土与血腥气的味道飘忽着萦绕在忘川鼻尖,叫人熟悉,也令人作呕。
忘川停在据地面三尺高的半空中,妖丹处隐隐传来钝痛,却叫他强压了下去,遥看不远处山猫洞口的斗法绞杀,白衣细剑,好似是四象宗的门生,心中便自有了份答案。
离尧角身负灵气,异于妖力的诡谲肃杀,灵气便如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流水,却是将这天地万物的生杀予夺捏在手中。
有心人想将这力量占为己有,得不到便要将之覆灭。
所幸忘川大仇已报,也没什么想要完成的宏图霸业,对离尧的这股力量自然也兴致缺缺。
只是心中似有个什么声音在有气无力地祈祷着,能让自己活下去。
地上的人影不知谁粗着嗓子喊了声“是狐妖!狐妖来了!”,便有一束束的目光齐刷刷地都朝着忘川的方向投来。
忘川自认平生杀生无数罄竹难书,该死的不该死的,落到他手里便皆是同一个结局,要论做的好事却是掰着手指头能数过来的,救了影侍,算一桩,将晚秋从那吞人的桃灼国禁地劫出,不知是否也能算上一桩。
“孽障!你将离尧角藏到哪里去了!”率先开口的人是个女子,忘川好似在桃灼国见过这个人,依稀记得桃灼国人叫她……红鸾?
瑞草唯承天上露,红鸾不受世间尘。
可忘川想不通,那般细眉细眼却又粗声粗气的女子,怎叫的“红鸾”这么个诗情画意的名字,着实好笑了些。
“本座可听不明白你这后生在说些什么,”忘川唇边轻轻撵着丝似有似无的冷笑,可笑意达不到眼底,“本座不过是一时兴起,遂将尔桃灼屠了,你又待如何?”
“你!”雨水将红鸾的视线模糊,但瞧着那在半空中一团火红的影子,也是怒目圆睁,只是她原本就细长狭窄的眼睛,此刻奋力地睁着,那滑稽模样却是好笑极了。
“同个妖孽有何话可说?”林昌崆突然从袖口往忘川的方向撒了些不知何物,嘴中还念念有词着,“孩儿们!将此妖邪给爷撕碎了!”
林昌崆好似有撒豆成兵的意味,手里撒出的圆粒在虚空中不知打了几个旋,来到忘川眼前的时候竟都变成了松雀的模样,个个的木喙都张着,露出其中漆黑浑圆的缺口,根根银针从中向他刺来。
忘川手中不知捏了个什么动作,红袍甩动间簇簇幽蓝狐火自袖中飞出,好似是有灵智般将银针阻隔在外的同时,也同那些个机关雀缠斗起来。
机关雀们不知是喙中银针用尽,还是也生灵智,见银针无用,转而侧身的木翅膀机关扭转,护在外侧的软木抽离,露出内侧一排漆黑小巧的缺口,不知是忘川幻了听,还是机关雀装了什么发声装置,他竟真的听到几声雀鸣,而后从那双翼的缺口处便迸射出五行红火,其形竟还能同狐火有些不分上下的意味。
忘川正瞧着机关雀有些暗叹做工之精细,双手之灵巧心思之缜密时,一个不知何时被布下的阵法自他下方的位置拔地而起,一瞬间好似有来自四面八方五行的墙,欲将其包裹其中。
嗅到异变,忘川腾身而起,原本在他脚下的狐火骤然间发生剧变,刹那间宛若一只幽蓝鬼鸟般将他驮在背上,直遥九霄。
忘川猩红的狐狸眼睛朝着人堆看了又看,总算找到了那个捏着手决,正在为法阵排兵输法的黑袍男子,眸中擒了死杀伐的笑意,脚下的鬼鸟便好似心有灵犀般直朝那人而去。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四象宗内在阵法上颇有造诣的长老之一,据闻就连这人的住所之内都是杀阵无数,现下那自阵中拔地而起的虚墙在身后咄咄逼人,忘川心中便生了丝恶意的玩味。
既然我逃不掉,那你便也陪我进来。
“玄诸黄口,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滋味,亦可欣然啊?”玄诸正半眯着双眸,将浑身的精气神放置与阵法之中,突兀地听闻一声近在咫尺的嘲弄,猛地睁圆了双目,眼前那番光景却叫他霎时间汗毛倒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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