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碎片30 (2-1)

午饭过后，母亲把伯瑶叫到自己的房间午睡，弟弟和小舅被安置到了原本属于伯瑶的那间房里。

由于她的床是上下铺，正好可以容下两个人睡，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腾出了地方。这毫无征兆以及心理准备的做法还是让她暗暗不快，她不喜欢亲戚，也不喜欢客人，独处才是她最喜欢的状态。

但眼下，一切都将发生改变。原本轻松美好的暑假，注定要被这个许久未曾谋面的弟弟和脾气古怪的舅舅占去大部分时间。

伯瑶是在外婆家出生的，听说那时候爸妈已经结婚，但母亲完全没有养孩子的经验，于是在临近产期时选择回到外婆家寻求照顾和帮助。

外婆家在中部地区偏南，冬天最冷的时候会下雪，但却不像北方那样有暖气供应。而伯瑶出生的那天刚好是冬末春初，母亲在漫天的大雪中被送到了县城唯一的妇产科医院。

好在病房里开了暖气，让等待的时间变得不那么难熬。

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怀疑母亲要生个儿子，那个年代生儿子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愿望，也是一个家族兴旺的象征。

母亲在医院等了两天，看着身边躺着的孕妇一个个生产，她的心里十分焦虑。这孩子都怀了快十一个月，愣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再这么拖下去，怕是要剖腹产才取出来。

可育儿书上说，顺产的孩子最聪明，如今她已经二十八岁，显然这个孩子将会是她生命中的唯一，她当然想奋力一搏，让孩子以自然的方式出生，也算是对得起这个来之不易的骨肉。

好不容易肚子里有了动静，可就是迟迟不出来。剧烈的疼痛伴随着羊水破了的消息引来了医生护士的关注。

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个时刻的来临，结果硬生生地耗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就在医院的工作人员准备换班休息的时，孩子终于有了大动静。

这一个小时大概是母亲生命中最艰难的时刻，在意志力的作用下，她拒绝了剖腹，终于凭借一己之力完成了生产。

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诞生了，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医生和护士，白皙的皮肤没有一丝皱纹，不哭不闹，吮吸着手指笑出声。

“哎哟，这小姑娘还是个双眼皮！”

医生忍不住感慨道，母亲心里却有些失落。

虽然知道亲戚朋友们肯定是挑好话说，但这将近一年的辛苦换来的结果却并不是那么完美。

劳累和疼痛让她很快就认了命，就算不接受现实又能如何？以她的体质和年龄，已经不可能再要第二个孩子了。

五岁之前，伯瑶一直在外婆家生活，在出生几个月后，就被家里的各种亲戚朋友抱了一遍，由于个头比较大，生得白白净净，因此无一例外地被当成了男孩。

更夸张的是，几乎所有的亲戚都不相信这是母亲的孩子，都以为母亲给某个有钱人家做了保姆，替人带孩子来了。

母亲解释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也懒得说了，干脆就给伯瑶留了个男孩儿的发型，穿起了背带裤。

在伯瑶离开外婆家之前，从未穿过裙子，留过长头发，那些和女孩子沾边的一切事物，她都没有机会尝试。

母亲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做法会给孩子的心里造成多大的迷茫和自卑。同样是女孩子，别人家穿裙子，戴皇冠，看起来像公主，可她注定成不了王子，而且这副打扮不仅不被女孩子接受，男孩子也非常排斥。

好在那时候的伯瑶并没有太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身为外婆家母亲那一辈的第一个孩子，大家都很宠爱她。

伯瑶有两个舅舅，都是大学生。大舅学的机械制造，在市里的一家国企上班；二舅上了示范大学，在县城里唯一的公立重点高中做物理老师。

在伯瑶出生一年后，小舅的女儿也出生了，名叫秦月，又过了一年，大舅的儿子出生，取名秦原。

于是，伯瑶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个和第二个朋友，并且度过了人生最初几年的欢乐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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