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鲁斯看着一地的凌乱,抱着手里的弯刀,沉默不语。
若非是还有被丢在此地的匪盗尸体,方才的一切到底是否是一场幻梦?
刺痛着鼻腔的不仅是寒夜的风,还有血液的味道。
不提这个发愣的男人。
营地里老人们正在照顾唯一一个受伤的可怜虫——伊卡姆斯。
他现在躺在营火边上的铺子上,身上盖着毛毯,额头上不断有豆大的汗珠沁出,面色也笼罩在不详的紫色之中。虽然他左臂伤口的上侧被一根绳子勒紧了,伤口也被简单地包扎了起来,但还是化脓的黑血从暗黄色的布头上渗出来。
虽然他是鳞甲类的混血种,还是相对高级的龙类混血种,理应天生对于毒性有着比普通人类更强的抗性,但现在看来,似乎他的体质也无法抵抗如此猛毒。
一口笨重黢黑的铁锅架在一边的营火上,里头深褐色的药浆泛着白沫,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这里头煮的是巴斯特给配的药。
小家伙蹲在一边,皱着眉头,正对于伊卡姆斯身上散出来的淡淡腥臭味头疼不已,他的药只能延缓毒素的蔓延,却不能治好眼前这个痛苦的男人。
而伊卡姆斯所中的毒药大概是某些特殊毒虫体液淬炼而成,那股子张狂的气味肆意地游荡在空气中,可除了巴斯特,其他人都对此毫无察觉。
想要治好伊卡姆斯,除非是下毒人亲自配的解药。
但那伙匪盗现在能跑的都跑了,偌大的西木里平原,哪儿都可能是他们的据点,上哪儿去给伊卡姆斯找药呢?
卡洛琳来到小家伙的身边坐下。
巴斯特眼都没抬一下:“那混蛋哪儿去了?”意思指的就是不见踪影的卡尔。
女战士疲倦地靠在身后的车厢上,看起来方才那一切可不像表面那么轻松,若非那群匪徒撤离的果断,她一上来就用尽全力这事儿肯定一戳就破。由于天赋的缘故,她算是雷电的宠儿,但今天三次引发雷电却也让她累得不轻。
现在卡洛琳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呼,他……有事儿去了。”
巴斯特冷哼了一声,隐约有了些猜测,也不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里头火焰烧的正旺,过了一会儿靠在一边,拿起挎着的手札,打开翻看起来。
卡洛琳见少年这个样子,也大概明白他猜出了卡尔的意图,知道小家伙现在是在赌气。
可这段日子的相处下来,她也明白了这个小家伙的倔强,自然也没有自讨没趣地再去搭话,而是选择了默默调息,恢复气力。
整个营地劫后余生,却仍然挥散不去弥漫着的悲伤而绝望的气氛。
“都休整好了吗?”伊卡鲁斯回到营火旁,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透漏着无法掩饰的疲倦:“我们现在就出发。”
他的妻子卡莲正一手抱着达萨琳,一手给伊卡姆斯擦拭头上沁出的汗珠:“现在他还经不起路上的颠簸……”
伊卡鲁斯叹了口气,缓缓道:“如果那些匪徒折回来……”
他一如既往地走着西木里平原上最安全的商道,一如既往地做着最小心最妥善的选择,可怎么也没有想到,都几乎快到目的地了,居然遇到了一个能覆灭商队的匪团。
不管这事想起来是有多蹊跷,伊卡鲁斯也不知道这帮匪团为何在距离公国边境这么近的地方游荡,他下意识看了眼正在休息的卡洛琳和一旁看书的巴斯特,继续道:
“哎……现在的我们经不起其他风险了。”
说话间,他来到伊卡姆斯的身边,一手按住了自己兄弟的肩膀。
受伤的男人似有触动,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里头却是一双草绿色的竖瞳,见到是自己兄长来了,才再次闭上了眼睛,虚弱地呼气。
“碎牙骨,对不起。”伊卡鲁斯本就有些颤抖的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现在还唤起了伊卡姆斯的乳名。
躺着的男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站着的男人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站立的身形佝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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