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身划过岑寂的晚空,拐过一座古旧的庙宇,停在一个弥漫着清浅槐花香的院落前。
陆笵的行踪早已隐没在北平漆黑的夜里,只有她肩上的外套还残留着若隐若现的松柏味道。
院门没有落锁,姚碧凝推门进去,微黄的灯光柔柔地映出来,依稀能够看到短发少女的剪影照在窗帘上。
屈指叩门,屋内的少女听到姚碧凝的声音很快将门闩打开。
李知玉已经斟好热茶,一杯摆在碧凝面前,蜷曲的茶叶在胭脂红釉的瓷杯中沉浮:“这里很清静,你的提箱放在床边,陆府那边无须再理会。”
“好,我知道了。”姚碧凝轻声应答。薛菀的事情告一段落,多年的心结已然纾解,一切似乎已然尘埃落定。
“我在隔壁房间里,姚小姐早些休息。”李知玉站起身来,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碧凝明白知玉想要问些什么,也能够清楚感受到她变得冷淡。在裁缝李的事情上,她确实对知玉有所隐瞒,但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依照知玉的细致,她完全能够看出裁缝李的失踪,和姚碧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说,正是由于姚碧凝的到访,才导致了如今的结果。
李知玉忐忑而焦虑,年迈的裁缝李不仅是她敬重的师傅,更是她在世间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连这种恐慌来自何处都不能知晓。
“这样的安排很好。”姚碧凝捧起莹润的胭脂釉,鸦青的眼睫微垂,化作眼下如蝶翼般的影,“知玉,我们只能等待。”
李知玉触到门扇的手顿了顿,推门离开了。
碧凝望着澄澈的茶水微微出神,她同样记挂着裁缝李的下落。他为什么要临时赶制那样一件衣裙呢?那衣襟处缝上的绣片,是和怀表上相同的蔷薇纹路。
他甚至等不及瑾娘按照图纸重新绣出一幅花样来,而是直接找她索取了多年前的绣品裁缝李的决定显然是匆忙的。
碧凝支颐思索着,她记得瑾娘向她提及过,裁缝李嘱咐不要向任何任提起他的到访。他只是不希望透露自己的行踪吗?
有一个念头在碧凝脑海中蓦然浮现。她摇了摇头,希望自己的猜测只是胡思乱想。
正如对知玉所说的那样,真相需要等待,只要瑾娘那里有了消息,一切就会明白了。她决定等裁缝李回来以后,就离开北平,这也是母亲的心意。
院子里的槐花悄悄地落下来,碧凝坐在树下,手中翻着一部在柜子里无意看到的旧诗集。她已经给家中去了电报,只有两个字同安。
知玉也住在院子里,树下摆了一张长桌,时常在庭院里裁着布料。只有每日清晨回一趟李氏衣铺,像是怕碧凝突然消失一般。她执拗地觉得,只要姚碧凝没有走,师傅就会很快回来。
在碧凝等待了几日没有回音的时候,知玉做起了平安袋。两人没有谈论裁缝李,却不约而同地在寺庙中遇见。知玉将一枚平安袋递给碧凝,线香萦绕之间,两个人祈求着同样的心愿。
“李知玉!李知玉!”院门上的虎头铜环被叩得响亮,更响亮的是小虎子的嗓音。
知玉放下手中的针线,给小虎子开了门,却见一贯爱笑的孩子面色惨白,抚了抚他的头顶。
“李知玉,我刚刚从十三胡同过来,你让我留心的那个院子里进了好多巡捕。”小虎子的嗓音有些颤抖,哇地一声哭出来,边哭边叫,“我趁着巡捕走了以后偷偷溜进去看,那房子里有个吊死鬼,好长的头发垂下来!”
“哪个院子”姚碧凝心下一沉。
小虎子带着哭腔说:“就是进门口有堆煤的那家,吊死鬼就在最里头那间屋子里。”
姚碧凝与李知玉对望一眼,那间屋子里住的人,正是瑾娘。
怎么会是瑾娘呢?
姚碧凝几乎不能相信,她认为瑾娘没有寻死的意图。碧凝清楚地记得就在不久以前,喘症发作的瑾娘为了传递求救的信号,刻意在屋子里弄出声响引她注意,一个对生命如此珍视的人,一个辗转漂泊仍给予她温暖的人,怎么会主动自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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