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够使她分清楚时间的,惟有少年的身影。
有时候醒过来,看见他在奔忙,或者端着药,或者端着水盆,她便知道,这是白天。
有时候醒来时,他坐在床沿边,身上盖着一件厚袄子充当被子,头低垂着,也睡了过去,边上还搁着一本学堂里带回来的书,她便知道,这是夜里。
那几天,她着实被照料得妥帖极了,有生以来她从未被这样妥帖地照料过。
喉咙才有些干渴,就有温凉适宜的水送到她的嘴边,小满的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脑,耐心地等她一点点喝下去,再轻柔地替她拭去水渍。
她的身子冷,被子里却从没冷过,汤婆子才刚变得有些温吞,他立即就换上一个热的。
她睡过去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握着她的手。
哪怕最亲密的事情都有过,可她潜意识里总还是把小满当作孩子,至少从没有全身心地倚赖过他。
这时候,他的手倒好像成了唯一能够支持她的存在。
再后来,她的身体终于慢慢回暖,有了力气,头脑也逐渐清醒过来,再一次对上少年那双担忧的眼眸,还是黑白分明的,可是眼睛下方却被这几天的不眠不休折腾出一层薄淡阴影。
她就这样静静看他,突然心里一动,滋生出一种不可抑制的愿望,禁不住上去握了他手,轻轻地贴放在自己脸上,然后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绵延了一整个初冬的雨,终于在某个清晨告一段落。
前一夜,好似要将剩余的雨水全数倾倒干净似的,暴雨不停不歇落了一整晚,狂风也隔着门窗在人们的睡梦里嘶吼了一整夜。
翌日,久违了的阳光洒下,明亮得好似夏日,天地万物都像获了新生般的干净,却有一桩事,仿佛平地里起的一个炸雷,将所有的人都惊了一下。
柳嫂的儿子铁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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