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中秋团聚与剧本 (4-2)

存款并不丰厚，经验倒是丰富，你从一个努力奋斗了十多年的小年轻，几经辗转，才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公司。办公室藏匿在繁华的商业区一角，你从玻璃窗望下去，就能看见整片高地林立的建筑群。

起初，你常常加班到深夜，每天都忙碌而规整。后来，得了空闲时，才会想想从前。

胜利者对过往的回忆，总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悲悯。你悲悯过曾经伤害你的人，也悲悯过你的对手。带着一笑置之的宽和，胸膛里翻腾起隐秘而大气的对自己的赞赏。

活到了即将四十岁的年纪，前半生的形象都是耕地老牛。随着年龄增长，眼纹拉长，脸上的皮肉耸拉下来，看着越来越艰苦。

直到这个春天，你敲碎了枷锁，再一次走进了明朗的空气里。你看着与你一同拼搏的同事下属们，心里涌上的快意，取代了去年冬天，那个她，离开时，残留的伤痛。

你终于学会爱自己了。

你在每个白天过得充实满足，直到白天过去，入梦，才总算看到缠绕不清的云团雾块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你蹙了蹙眉，睁开眼皮，按下一旁摇晃的闹铃，分辨出这又是一个梦境而已。

胸膛里还残留着梦里的余温，能感觉到湿漉漉的水汽，浸染过你战栗的心脏，神经也跟着刺痛，就好像针尖扎进了静脉。

夜幕降临后，你下班回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个转角。下意识地抬头看起，是数不清的石阶层层延伸，直至你看不见的高处。

石阶的尽头是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月光倾泻下来，有窸窣的响动，好事是蝙蝠飞过。

你的心头又弥漫起了熟悉的痛楚。

你本该回忆起更多。

可你只是摇了摇头，借着酒意，忘记了。

......

她。

你曾认识一个女孩。

她常常低着头，当你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自然地看到她裸露在外的脚踝。

她总是在一片喧嚣里冷冷坐着，从不大惊小怪。

你记得那年，她倒在街头，周围交杂着尖叫声和汽车的鸣笛声，她却毫不在意，甚至奔跑起来，灰暗的外套像是蝙蝠的翅膀。

她越跑越快，踏着光线洒满的石阶，一步一步，像是要奔上那又大又圆的月亮。

当她抬起头，你便能见到她原本隐藏在刘海下的一双眼睛，呈椭圆的杏仁状，乌黑又沉默，你沉溺在她专注又清亮的神色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又大又圆的月亮在冬日凋敝的夜空下升起来，洒在枝丫尖上，照得它们枯瘦又凌厉。

她总是对着月亮叹气，有时又生出愧疚神色。

而你，知道月亮是怎样珍贵而皎洁的事物。

在亿万个夜晚，千秋万代，寄托过无数的情意。

所以，你并不感到惊诧。

直到...她用同样的眼神看向你...你就突然的手足无措起来。

她收回了目光，你却依旧沉浸在月色下白茫茫的雾气里，神经的稍稍末末，都被巨大的颤栗包裹。

后来，你们渐渐相熟，有了多次更长久的对望。

在地铁站，在街口......

夹杂着鸣笛声与穿堂风声。

你注意到，她从来只是看着你的眼睛，不往别处游移一度。

她的眼里，错综复杂着悲悯和依赖。

你想到圣女，又想到孩童。

心头无数的爱怜，都被那一缕目光牢牢网住。

你心知这样的心思有多危险，已经勒在了悬崖边缘，本该停下来，可你甚至不在乎下面是深渊还是花海，只需要她看你一眼，就心甘情愿地下沉。

然而，就在这个冬天过后，她离开了，当你还在与自己苦苦拉锯之时。

你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拥抱。

在月下，寂寂长夜里，风中混合着新泥的气味，和早春隐约的花香。

当她的耳廓贴近你的心脏，你期望，她能听懂那遗憾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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