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浸红别的不敢说,可他做为村里搞封建迷信的,还保留着祖上祖上的传统,对任何事物都倾注了一份感情在里面。
包括这些竹子,以至于他在砍竹子之前,还会行先辈们那一套,行个礼说几句什么的。
只不过他的这种做法,除了村里几个老人赞同之外,年青人都是表面称赞,背后说他故弄玄虚,整来整去的,无非是想多赚几个钱,让他们砍竹子时,也让他去背一段咒什么的。
可天地良心,他巫浸红真是把这些竹子也当成了有感情的东西,所以他在编席子的时候,总是备加珍惜,绝不会因为自己的马虎和粗鲁,浪费哪怕是一根竹条。
这样做会不会让席子变得更好,他不知道,可他知道这样做,会让自己的良心的安定,此时一听吴应成这话,大有一种远路逢知己的感觉。
当然,老人永远是老人,爱你不一定要抱你,抱你也不一定是爱你,岁月带给他们的,不只有磨难,还有谨慎和警惕。
“小吴呀,没想到你看人还挺准的,竟然能从几根竹条便看出老头子我的这两个品格。”
而最高的警惕,就是不表现出任何的警惕,等你发现时,已经为时晚矣。
不过吴应成也是个老人,在商场打拼那么多年,脑子已经像程序一般,始终保持着应有的戒心,这样很累,但习惯了,不这样你会觉得更累。
从巫浸红那微微跳动的眼角处,他知道他还没有完全取得这位老人的信任,还需要再进一步,想着那架床,他心中早已有了个一箭双雕的说辞。
“巫老爹过奖了,不过我并不是通过此一件事,就看出巫老爹你这两种高贵品质。”
“哦!?”巫浸红眼角又是一抽,“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吴应成知道机会来了,心中有些激动,又有些觉得这接下来要拍的马屁,已经有些恶心了。
估计要是放在几十年后,肯定会被那些小年青,送他一个不带脏字的骂人话:舔狗。
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世间千穿万穿,唯有恰到好处的马屁不穿,要想顺利把那床买到手,这马屁再恶心,那也得拍。
还得真心地拍,用心地拍,不能让巫老爹看出一点点破绽的拍。
“巫老爹,不瞒你说,我收这些东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见过太多的人,不珍惜他们手中所有,将宝贝变成了废品。
而巫老爹你却不一样,你看看你那架床,据我目测,至少有七八十年的光景了,可那木质、那造型、那纹路,竟然像是新刷漆一般,一尘不染、似玉如脂。
如果没有一颗爱物的心,一颗不厌其烦得耐烦心,又怎么能将如此之物保护的如此之好?
不是小子我在这里乱拍马屁,不只是巫老爹你拥有这爱心和耐烦心,巫老爹你的父亲、你的祖父,也必是爱物如爱已之人。”
巫浸红那干瘦的喉结微微上下一动,轻轻地吞了口唾沫,什么叫良言一句暖三冬,什么叫甘之如饴,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不过巫浸红没有说话,吴应成也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最后的考验就要来了,不在于话语之间,而在两双六十多岁的老人眼睛间。
不同的是,巫浸红的眼睛是真的老了,看人已经有些模糊,不能很好的捕捉人面部那些细微的表情。
而吴应成的眼睛还年青,脑子还好使,能清清楚楚地看出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能根据它们,快速分析出他每一个可能的想法。
“哈哈哈!”
巫浸红终于笑了,笑得很开心,表示着这个马屁他很受用,因为他的父亲、爷爷本就是那样的人,要不然也不能有这样的他。
他的这些传统美德,或者说是生存之道,原本是要传给他那小儿子的,虽然现在他死了,不能再传了,但能遇到一个懂这些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安慰呢?
吴应成也笑了,喝了一口茶,品着那并不输于后世的名茶的山茶,笑也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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